這家旅館的設計比較獨特,並非孤零零的一棟樓隅,進了門便是客房。而是采用庭院設計,亭台樓閣,廊簷曲折。宋明承包下的房間在名喚“花語者”的閣樓上,更是被瓊花玉樹掩映包圍著,置身室中的時候亦猶如身處花海,隻覺得芳香四溢。
顧清風從上麵下來,入目便是一汪湖水,正是荷花將要盛開的時節,上麵漂浮著大朵大朵小傘一樣的荷葉,含苞待放的荷光隻才露出尖尖的角,俏皮的居於上頭,那樣挺拔又亭亭玉立。
晚風一吹,荷葉挨挨擠擠,仿佛整個湖麵都在微微晃動。
隻是月光淺薄,將假山和綠樹都襯出古怪的模樣,隨風搖曳的時候,就宛如張牙舞爪的魔鬼。
如果不是光色暗淡,拱橋上的人也不會那樣明顯。此時他一身白衣,和著夜色站在那裏,衣衫翩然,不似鬼怪,仙人之姿仿從天上來。
顧清風注意到他的時候,就感覺他隨時都會乘風歸去一般。
她忽然緊張得說不出話來,所有情緒都一股腦堵在喉嚨裏。那一瞬間她隻想不顧一切的抓緊那個人,一個聲音在心裏回蕩著,她不能再扔下他一個人了……
“慕如風……”
顧清風一伸手抓緊他的衣袖,由於激動,她的聲音隱約帶了一點兒哭腔。
是誰說他死了?他分明就站在這裏。即便這是一縷靈魂,她也要緊緊的抓住他。
男子感受到了顧清風的力道,其實在她靠近之前,他就已經感知到了。
是那句呼聲讓他身體微微一怔,竟一時之間沒有動彈。直到顧清風拉上他的衣袖,那隻小手頗俱力道的攥緊他,仿佛害怕他會跑掉一樣。
男子轉過身來,低聲道:“你認錯人了。”
顧清風錯愕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那人戴著銀白色的麵具,夜裏散著駭人的冷光。
顧清風後知後覺地放開手,他真的不是慕如風。
“對不起,將你認成了一個朋友……”
所有哀慟都毫不掩飾地寫在臉上,顧清風垂下眼瞼,嘴角微微下沉。對於這個希望的破滅她真的很難過,仿佛所有失而複得的震驚與欣慰,都隨著男子轉身的一刹破滅掉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神傷與愧疚。
顧清風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等。”男子忽然叫住她:“你不認得我了麼?”
顧清風看了他一眼,搖搖頭:“我不認得你。”他戴著麵具,她連他的樣子都看不到,又何談認得?
男子提醒她道:“宋雲城,請神日。”
短短的幾個字,記憶在頭腦中複蘇。
顧清風赫然想到那個她曾牽錯手的男人,不由問他:“當日那隻玉鐲子是你付的錢對不對?”
男子點點頭:“正是。”
所以,世界說大很大,說小又真的很小。兜兜轉轉還是遇到了。
顧清風心裏沉悶,倒是沒有多少感想,隻道:“鐲子我沒有帶在身上,不能還你。”
“既是你的東西,為何要還我?”男子若有似無的笑了聲道:“是你主動靠過來的,我卻不是來討債的。”
顧清風恍惚的看著他:“遠遠看過來,你的風采與我的一個朋友無二。”
“所以,你是將我當做你的朋友了?”他轉而又道:“他人呢?”
那句“死了”像魚刺一樣卡在喉間,顧清風無論如何也吐露不出。
她強忍心裏的難過:“找不到了,我一不留神將他給弄丟了。”
男子依稀是打量了她須臾:“很重要的朋友?”
顧清風輕輕道:“是啊,一個有著救命之恩的人,你說重要不重要?”
男子點點頭:“那的確非常重要。”
晚風依舊簌簌的喚著,將男子身上的長衫吹拂起來,宛如鴿子的羽翼。
顧清風再度失神的望向他,憑心而論,如果不看臉,這個人的輪廓真與慕如風有幾分相像,他們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兩個人。以至於顧清風看著他的時候,總會生出一種錯覺,就是慕如風依舊在。
不敢再想下去了,顧清風意識到夜已經很深了。
“剛剛的事情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