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濕意,奉養著一位傳說中的人物枯坐贖罪數十年這幕畫麵大機會讓所有人心生悲憫崇敬之心,但秦傑心若鐵石不肯稍顫,眉稍反而微微挑了起來若是贖罪,何必求生?若要以生之痛苦,回應己身罪孽之深重又怎會因為曾經錯失滴水而痛苦,從而讓抬頭承水滴成為一種本能裏的反噬。
當秦傑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蓮世界已經開始和李彤、王雨珊繼續辯駁修真最高遠處的那些風景。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心想蓮世界當年在丐幫能讓神話集團董事長登門,肯定不是雲正銘那種貨色能夠相提並論的。這枯居魔殿數十年想必無聊到天天自己和自己辯駁,你們哪裏辯得過他?
果然,隨著時間緩進,房間裏最終隻割下了那道蒼老落悲的聲音。“若世間有真理,當辯而明之。修真者追尋的究竟是什麼?如果我們尋找的是認識世界的方法和改變世界的力量,那麼力量本身又怎麼可能有善惡?隻有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惡的分別。一把刀你可以用來切菜可以用來雕蘿上也可以用來殺人,一塊石頭你可以用來賞玩可以用來做房恭也可以用來殺人,一麵湖可以用來養魚可以用來泛舟也可以用來殺人,一座山可以用來攀底可以用來建廬也可以用來殺人。世間萬物都可以用來怡人也可以用來殺人,而萬物無罪,唯人類乃萬物之靈,賦予萬物靈魂和用途,所以罪之一字隻可適用於人。道魔之別在於方法在於路徑,便有如世間萬物,豈可妄加罪之?能罪的依然隻是人。”
老道的話語一點都不艱深晦澀,也沒有用虛偽的詞彙鍍上一層神秘的外衣,緩緩講述著這些簡單樸素的道理,把他所認知的修真世界說給了這三個年輕人聽。老道的聲音虛弱,略顯沙啞的聲線起夥中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熱愛與對萬物眾生的悲憫意,語氣平和卻又令人信服,真可謂隨意道來,便是妙諦。
秦傑本沒有細聽,卻不知不覺間被老道的話語吸引住,坐到地麵上開始,專注聆聽,隨著慈音入耳,自來草原後一直緊繃的精神漸漸放鬆,身體也變得放鬆起來。魔殿房間仿佛積蓄了數十年的狐單寂寞,與世隔絕幽靜無比,隻有老道的聲音如蓮花般緩緩綻放輕柔回蕩,這些聲音與辭句最終變成蓮瓣化作的舂水,在牆壁與心靈間回蕩,一波一波地漫了過來,暖洋洋地令人好不舒服。
屍山間有具割下半邊幹肉的白骨,白骨向天仰著頭,枯幹的骨爪伸在腦後仿佛墊著,無肉的古腳擱在左膝之上,仿佛在安靜喜樂地傾聽,顯得格外舒服,不知是有風楠過還是有水滴落的猿故,白骨的頭顱偶爾會點動兩下,似乎很是讚同。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回蕩在房間與心靈間的教導解說緩緩停止,老道神情溫和看著若有所思的三今年輕人,看著他們臉上若有所思的神情,微笑說道:“山門開君,世間紛猶必然再至,撫骨細算,我離去的時間大棲也將至了。”
李彤震驚抬首,不知該如何言語。
老道看著自己不知何時重新待成蓮花印的枯瘦雙手,沉默片刻後淡然說道:“我這一生,用世俗眼光看來,已算精彩,出身道門顯赫於神話集團卻最終隨了魔門,如今壽數將盡,想起千年前開創魔教那位總經理說過知我罪我,唯時光耳,不免覺得無謂,自蓮中生投水中亡,何必在意誰人知我或是罪我?隻是誰能真的做到生死完全不係於懷呢?即便已經了生脫死,誰又能對世界沒有一絲眷念?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些痕跡?便是我也如此……我兼修三宗,自圍贖罪數十年,不敢言大成卻稍有所獲,我想把這殘軀裏的些微力量還有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傳承下去,不知你們當中有誰願意仁慈地接受我的衣缽?”
傳聞中修真到極致的大修真者,因為對世界本原有足夠深刻的認識,甚至能夠隱隱感覺到自己離去的時間。蓮世界自困魔教山門贖罪饑苦數十年,終遇著山門重啟遇著晚輩子弟,這等機緣也許便是生死之楔點,所以聽他說自己快要離開這個世界,三人雖然震驚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