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傑平靜說道:“人生最重要的意義不是戰鬥。”
三師兄蹙眉說道:“那是什麼?”
“是戰鬥,然後……勝利。”
站在崖畔,看著絕壁石徑裏漸遠的身影,看著被秋風拂起的黑色院服一角,清夢齋最強大的大先生和二先生各自沉默,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似乎還在思考先前秦傑那番話和話裏隱藏著的態度。
三師兄感慨說道:“所有人都以為小師弟是我清夢齋門中境界最差的人,然而如今看來,他的境界其實比我們都要高。”
這裏所說的境界,自然指的不是修行境界,而是指的精神境界。
齋主從崖洞裏走了出來。
大師兄和三師兄分立兩側,恭敬行禮。
齋主走到崖畔,看著秦傑走下石徑、轉入窄峽消失不見,兩縷白眉緩緩飄起,微微一笑,似乎對這名最小的弟子很是滿意。
大師兄苦惱問道:”師父,仇恨真的無法消除嗎?”
“愛恨之類濃烈的情緒,是人類與禽獸的區別之所在,是人證明自己所以為人的關鍵,連這些都能拋離,那和禽獸又有什麼分別?世人常言,輕仇之人每多寡恩,便是這個道理。“癡兒,此情無計可消除,此恨綿綿無絕期,哪裏是這般簡單便能抹去的?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我們為什麼要消除?”
齋主的話依然沒能讓大師兄從這和惘然情緒中擺脫出來,他離開小鎮之後,便一直在清夢齋生活,周遊世界時也是侍奉在師父身前……偶爾單獨行事……也自有任務……細思竟是沒有什麼真正的紅塵閱曆。
大師兄歎息道:“然而冤冤相報何時了?”
齋主微微蹙眉,不悅道:“早就說過,讓你不要看佛家那些無能無趣無味無恥的經書,如今看來果真是看糊塗了。”
大師兄苦笑一聲,心裏卻想著那些佛經讀著確實有些意思。
“思秋,給你師兄解釋一下冤冤相報何時了,免得讓他又鑽進故紙堆裏,三四年都爬不出來。”
三師兄沉聲應是,望向大師兄正色說道:“師兄……若不想冤冤相報何時了,那便應該將仇人盡數殺死,斬草除根,如此一來,世間便隻剩下幾縷無力複仇的冤魂,仇恨的故事便到此為止。”
這段簡單樸素的話,沒有讓大師兄動容,隻是讓他苦笑連連,心想這等法子……怎麼聽也透著股尖反派的味道,哪裏應該出自清夢齋?
三師兄不敢妄自揣測師兄此時的心情……轉而望向齋主,平靜說道:“師父,既然小師弟找不到楊昊宇觸犯天道盟的證據,那他會怎樣做?”
秋風拖著齋主身上的黑色靳三呼嘯作響,他望著遠方那座沈州市……笑著說道:“為師亦是不知,不過秦傑大概會給我們一個驚喜吧!”
天道盟警慎地注視著雁鳴湖畔的動靜,許世堂主站在小樓之上,神情漠然看著沈州市,隻要有任何異動,他將毫不在意清夢齋,而直接派出強大的天道盟子弟,直接將秦傑擒獲或者擊殺,因為他站在天道盟之上。
人們都在觀察著,猜測著。
就連知守觀傳人李然,都來到了沈州市。
這些大人物們都擁有世間罕見的智慧與謀略,擁有很可怕的情報來源與下屬,然而即便是他們,也完全推算不出來秦傑的下一步。
秦傑雖然境界突飛猛進,已然站在了金丹期的巔峰,但和武道巔峰境界的楊昊宇堂主相比,依然弱的不值一提,所以他沒有能力暗殺對方。
從來沒有人能夠找到楊昊宇的罪名以及證據,當那些曾經參與過當年之事的人們,逐一死在秦傑手中之後,他想要替堂主府翻案,想要利用天道盟把楊昊宇拉下馬來,更是沒有任何希望的事情。
最關鍵的問題在於,無論於龍天算下還是清夢齋,都願意看著楊昊宇平靜歸老,就算他們不會阻止秦傑,也絕對不會幫助他。
江湖之險觸不到楊昊宇的衣角,廟堂之算觸不動楊昊宇冷漠的神情,秦傑沒有能力暗殺楊昊宇,那他能怎麼做?
經過無數次推算,把包括清夢齋天道盟以及神話集團諸方的反應都計算在內,沈州市裏的大人物們最終得出了一個令他們感到心安的結果。
秦傑什麼都不能做。
至少在這個冬天裏。
如今還是肅殺的深秋,寒冬未至。
楊昊宇堂主離朝的日期,便在深冬。
秦傑在雁鳴湖畔,沉默練功修行,等待著冬天的到來。
某日黃葉紛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