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傑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卻沒有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張楚楚的性情。
看似溫和實則倔強的張楚楚,從來都不喜歡被安慰,因為這些年她和秦傑是拚了命才活下來的,所以她知道無論遇到什麼情況都不能軟弱,越軟弱越容易死,而如果因為被安慰而感動,那便是軟弱的開端。
秦傑沒有安慰她,隻是更多地把她抱在懷裏,看著窗風的清秋風景,長時間的發呆,其實這樣挺好。
除了把張楚楚抱在懷裏看風景發呆,其餘的所有時間,尤其是張楚楚入睡的時候,秦傑一直在做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修複符槍。
彈匣裏有專門配備的修槍工具,他的手很穩定,而且符彈杆上刻的本來就是他的符,所以符彈的修複工作進行的很順利。
就在他修好最後一根符彈時,車廂外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張楚楚掀起窗簾,向前方望去,隻見南方的丘陵間,突兀出現了數座形狀方正怪異的山峰,那些山峰頂部平直如削,看上去就像是屋簷上的黑瓦。
瓦山到了……
在昊天的世界裏,道宗千年沉默,閉門修行,偶有入世,也是甘為道門的附庸,更多的是以思辯禪修聞名於世,而在祭天的關係上,很多道士,更是直接認為命輪隻不過是昊天意誌的另一種表現方式。
這種說法,直接讓道宗低調地棲息在道門的體係之下,顯得極為低調,以至於有很多前賢在筆記裏直接認為,道宗更多是一種思維的方式,而不涉及其餘。
或許正是因為這種種原因,道法在世間並不如何昌盛,除了那些行於鄉野的道士外,在北陵等國,想要找到一座道觀都極為困難。
唯一的例外是丐幫,丐幫深受道宗影響,修道極為流行,甚至有七十二觀煙雨中的形容。
然而煙雨七十二觀,卻始終無法壓過東南名勝裏的一間古觀,無論是對道宗的重要性,還是在信徒心中的地位,這間古觀都要遠勝丐幫諸觀。
這間古觀便是太虛觀。
太虛觀便在瓦山中……太虛觀的曆史極為久,根據典籍記載,就在神話集團建成後不久,當時人跡罕至的青幽瓦山深處便有樹木倒下,有亭台樓榭新起,有塔殿漸作。
曆史與傳說造就了太虛觀與眾不同的地位,無數年來,不知有多少或悲壯或肅穆或傳奇的故事,在這間古觀裏上演,也因為這間古觀,盛典漸漸成為世間最重要的節日,而數十年來最蔚為風行的辯難,也是發端於此。
此時還沒有到盛典的正祭日,天道盟使團尚未到來,然而瓦山之前已經變得非常熱鬧,青石街兩側的民宅二樓,掛著各式各樣的旗與幡,那些旗幡的顏色很是素淨,大多都是黑白二色,卻不知隱喻的是瓦山周邊最流行的弈棋,還是指向盛典的真實原因,超度冥界的亡魂。
相信太虛觀裏的普通道士,和在小鎮上居住了數十代的居民,都已經不清楚這種習俗的來源是什麼,對於活在現世的人們來說,盛典隻是一個簡單純粹的盛大節日,他們所需要做的就是享受節日的氣氛。
瓦山下的小鎮裏已經有很多遊客,這些遊客不知來自何方,臉上都帶著相同的幸福笑容,大人們微笑著彼此問好,在那些傳說中的千年老屋裏遊玩欣賞,孩們在街道上奔跑追逐,有女童氣喘籲籲追著自己的兄長,小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忽然在道畔的石池裏看到了數百尾紅魚,馬上蹲了下來,睜大眼睛看著那些平靜遊動的魚兒,早就忘了自己要找到哥哥哭上一場。
站在石池旁的中年男人,看著女童笑了笑,遞過一根細木棍,細木棍那頭綁著個隻有茶盅大小的細網兜。
女童看了看身後正在摸錢的人們,有些羞澀地搖了搖頭,她知道撈魚需要錢,但媽媽說了,自己還太小身上不能帶錢,隻能放在哥哥身上,但哥哥卻要拿錢去買糖人,這時候不知道跑到了哪裏。
女童忽然想起來自己是在追哥哥,驚叫一聲站了起來,正在她有些害怕的時候,她那約摸七八歲的哥哥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人群裏擠了回來,看著她嘿嘿得意笑著,然後從腰間掏出兩塊銅板塞到了她的小手裏。
於是石池裏的紅魚不再那般安寧,水花微濺,池畔附著的經年青苔,都有了剝落的痕跡,街道上不時響起兄妹二人失望的歎息和驚喜的大叫。
黑色悍馬停在鎮外,沒有進去。
齊門道殿的修真者被秦傑趕走了。
他和張楚楚隔著窗簾,看著平靜喜樂的小鎮,看著蹲在池畔撈魚的那對兄妹,大概是想起小時候去趕集時的情形,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