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日前。
清夢齋,諸人替秦傑和張楚楚送行。
當時五師兄看著張楚楚和言悅色地說:“楚楚在棋道上的悟性,遠勝小師弟,維護清夢齋棋道天下第一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清夢齋天下第一,無論是棋道還是琴道或是書道,都是天下第一。
隻是要維護這個天下第一,卻並不容易。
但正如五師兄殷切期望的那樣。
今天,張楚楚做到了。
距離瓦山頂峰越來越近,山頂的道祖石像在人們眼中變得越來越高大,仿似頭頂已經觸到了真實的天穹,看到這個畫麵,修行者們生出極大震撼。
那名北陵棋師的眼中根本沒有道祖石像的存在,他像最老實的學生那樣,乖乖跟著那輛黑色悍馬,眼中滿是崇拜向往的神情。
看著自己的下屬竟有如此作派,北陵貴人的心情自然十分糟糕,當山風偶爾打開車上的車窗,露出王雨珊清麗的麵容時,他的臉色愈發難看。
道輦中的道士,毫無疑問是場間地位最崇高的人,所以雖然一直保持著安靜,除了丐幫的道士眾人,沒有任何人敢靠近。
不可知之地裏的人們,忽然現身塵世,必然是因為某椿大事,卻沒有人能夠猜到他的來意究竟為何。
瓦山頂峰的地勢極為開闊平緩,如同整座山被從中切斷一般,天然形成一片巨大的石坪,然而因為石坪中間的道祖石像實在是太過高大,所以反而顯得有些小,就如同被道祖踩在腳下的一方瓦片。
太虛觀後的這尊道祖石像,據說是世間最高大的道像之一,然而隻有真正來到道像之前,才能真切體會到那股難以言喻的震撼之情。
秦傑抬頭,看著自道像胸前緩緩飄過的幾縷秋雲,想起幾年前帶著張楚楚回沈州,遠遠望著沈州市牆聳立在雲中的畫麵,才發現這道像竟似乎比沈州市的城牆還要高些不由下意識裏生出些渺小的感覺。
歧山老道隱居的洞廬不在峰頂。
黑色悍馬繞過道像,順著山道下行片刻,然後在道像巨大的左腳腳後跟下,看到了一道有些破落的廬門。
此時秋日已斜,瓦山道像的陰影幾乎要遮住整座後山山麓,洞廬就在道像腳下,更是被掩映的極為清幽,石壁間的青藤仿道都變成了黑色的粗線。
青藤之間的崖上天然有洞,洞前有方石坪,鄰著山道的地方用柴木和草枝隨意搭著一門,便是人們看到的破落廬門門上的鎖閂隱有鏽跡,看得出平時很少打開。
不過今天的廬門已經開啟。
黑色悍馬在廬門前停下,秦傑把張楚楚從車廂裏扶了出來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雖然有陰影覆山,卻也談不上寒冷,所以他沒有給她披罩衣。
這是場間很多修行者第一次看清楚張楚楚的模樣。
人們看著這個麵容普通,頭發微黃發蔫,精神委頓的小姑娘不由大感詫異,心想如此不起眼的小姑娘,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光明之女?
觀海道士帶著秦傑和張楚楚走入廬門。
一位老道站在洞外,不知已經等了多長時間。
隱居在瓦山裏的都是太虛觀的前輩高道士,自然都很老。
隻不過這位老道有些不一樣。
尚在秋時,這位老道便已經穿上了厚厚的棉製道士衣顯得極為懼冷,穿著這般厚的衣裳,卻不顯得臃腫,可以想像道士衣下的身軀是多麼瘦弱,而且看他微黃發蔫的長眉,精神委頓的模樣,似乎正在生病,或者一直在生病。
張楚楚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這名老道覺得好生親近,好生眼熟,片刻後她才想明白是怎麼回事,忍不住笑了笑。
那名老道也笑了起來,說道:“莫非世間久病之人看上去都有些相似?我看你這小姑娘便覺得親近,想來你也有同樣的感覺,隻可惜我這久病之人連自己的病都治不好,或者稍後你會覺得失望,但可不要與我不親近。”
老道自然便是歧山老道。
當年洪災,大師為了拯救蒼生,大耗心血修為,身染重疾後還硬抗滔滔濁浪整整一夜時間,修為近乎全廢,這病便隨著他纏綿了數十年時間。
秦傑看著歧山老道恭敬說道:“道長久病成良醫,自然能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