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梅姑突然嘶聲喊道:“魚哥,血,它們的血!”

血?我一邊用剩下的手推著身上的人牲,一邊費力地看向梅姑那邊。她同樣被人牲撲倒在地上,畸形的腦袋咬著她的肩膀,而她卻死死地抱著那個家夥,拚命地咬著它脖頸上的軟肉,吞咽著肉屑和血。

對啊,這裏的空氣有問題,可人牲卻不受任何影響,說明它們本身很可能就是解藥。

想到這裏,我用所剩無幾的力氣將肚子上的人牲踹開,翻身把剩下的那隻壓製住。我們瘋狂地撕咬著彼此,仿佛比拚著誰能先把對方咬死。隨著腥臭、溫熱的血液滑入腹內,我奇跡般地感覺到力氣正在迅速地恢複。

旁邊的梅姑伸手摟住人牲的脖子,用力把它擰成了麻花。那玩意兒癱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竟然還沒有死去。她喘了口氣,撿起刀劈下了撕咬趙四爺那隻人牲的腦袋,然後朝我衝了過來。

我雙手掰住這隻人牲的上下頜,用盡力氣撕扯。人牲原本就被扯開的嘴角近一步咧開,把它整個腦袋活活撕成了破口西瓜。來不及喘氣,我接過梅姑扔來的刀,撲向了最後一隻人牲。我把刀狠狠地插進它的眼窩,把它釘在了地上。

我喘了幾口粗氣,一屁股坐在了血地上。趙四爺的右手腕被咬斷了,隻剩一小塊皮肉連接著斷口。他咬了咬牙,揮刀把那隻斷腕砍了下來,哆哆嗦嗦地摸出紗布給自己包紮。

我猶豫了一下,問:“還要繼續嗎?”

趙四爺嗤笑一聲,忍痛說:“主墓室就在那裏,想走的話你可以滾。”

我看向梅姑,她定定地看著我:“魚哥,你幫我們到這一步,已經夠了。”

“嘖,男人這輩子總得為一個女人拚一次吧?”我看著她在昏暗光線下越發慘白的臉,終於還是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梅姑眼神一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那扇青銅門前有一小塊灰磚地,上麵有幾行淩亂的血腳印。讓人意外的是,其中一行腳印的走向是向外的。

趙四爺臉色巨變:“難道被人捷足先登了,怎麼可能?”

梅姑渾身也是一震。

我試探著伸手按住門環,用力一扭,沒想到門剛一打開,就有東西掉了出來,險些砸中我的腳。

那是一堆人的屍體,有的隻剩骨頭,有的腐爛生蛆,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墓室內有一盞長明燈,借著暗黃色的光,我看到這個巨大的墓室裏堆滿了死人,早已幹涸的鮮血在地上凝固,血紅一片。

更詭異的是,屍體都倒在兩邊,一條空道直通墓中間的大鼎,像是曾有人在這裏殺出了一條血路。

一米來高的大鼎底部遍布數不清的細小孔洞,立於一個磨盤狀的石台上,石台周邊有幾圈凹槽。

我忍不住抬起頭,見大鼎正上方懸著一塊方形巨石,上麵密密麻麻的倒刺間殘留著模糊的血肉,看大小剛好能把鼎的內部塞滿。

趙四爺仔細地辨認著鼎上的字:“取四陰之地築墓,以百千人命補煞,引群邪人體,陽盡陰生,生飲其血者可活命。”

這玩意兒是榨取血液的工具?我們費力地爬了上去。鼎的底部全是一堆看不出原樣的爛肉,不知道曾有多少人在這裏被活活碾碎、刺穿,將全身鮮血榨千。

我忍著惡心看了一會兒,目光忽然凝住了——在一堆顏色新鮮些的血肉裏,有一塊銀鎖在反光,那是梅姑在幾年前送給妹妹的長命鎖。

突然,身下的大鼎劇烈地顫動起來,我和趙四爺猝不及防地栽了進去。我們同時驚恐地看向梅姑。

梅姑依然站在大鼎邊緣,臉從中間裂開一條血縫,左半邊悲傷無比,右半邊卻揚起猙獰的笑。

一個念頭湧了上來,我嘶聲喊道:“怎麼回事?”

“所謂羅刹血,其實是一種把人煉成血蠱的巫術。這座墓裏的每一處機關都是培養益蟲的設施,進入這座墓的人會被自動認定為蠱的候選者,每闖過一個生死關卡都會被這裏的陰氣和血毒悄然入侵身體。越能活到後麵的人,體內血蠱就越強。兩天前,小蘭病發快死了,我便想起了羅刹血的傳說,決定帶她來這裏拚一把。我們好不容易才到了這裏,發現了羅刹血的秘密。可是,我沒有勇氣拿自己救她,反而把她扔進了大鼎。

趙四爺顫聲說:“那個秘密是什麼?”

梅姑的左眼越來越悲傷,右眼則流露出惡意的光:“蠱是一種弱肉強食的生物,血蠱也不例外。因此想要得到羅刹血,就得殺光同為候選者的其他人。喝了他們的血,你就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變成半人半鬼的羅刹。”

“那麼你跟著我們進來,也隻是為了得到羅刹血,進一步延長自己的命?”我渾身戰栗。

這時,趙四爺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找羅刹血嗎?”

我愣愣地搖了搖頭。這個精幹的老人在這一刻神色黯然下來,看著上麵的梅姑說:“我隻有一個兒子,可是他得了白血病,我想哪怕有一絲渺茫的希望,也要讓他活下來。可是我現在終於明白,生死都是命中注定,誰也不能強求。”

頭頂大石呼嘯著砸了下來,趙四爺把我往邊上一推:“跑”

他並不強壯的脊背隻支撐了片刻就被狠狠碾碎,我趁著這空隙爬了上來。

梅姑一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她右臉布滿了血色裂痕,似乎有惡鬼掙紮欲出。

我被提到她麵前,看清了梅姑左臉上濃濃的悲傷,顫抖著掏出一樣東西晃了晃——剛剛在血肉裏撿起來的長命鎖。

我艱難地叫她:“梅姑……”

梅姑臉上的神色不斷變化,猛地伸出左手把我推開,左腳向前一步,在另一半自己驚恐的尖叫中跳進了大鼎。

我木然地癱在地上,看著新鮮的血液從鼎底孔洞流出來,順著滑槽流淌,無聲無息,淚流滿麵。

這一次人心終於勝過了魔鬼,可是下一次呢?我隻知道,原來血的溫度可以這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