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園”,在查濟古村的複活
文化
作者:樓耀福
那幢很漂亮的古宅是南京一位畫家買下的
湯國來上海嘉定的前一天,有一個畫展在上海莫幹山路香格納畫廊揭幕,同時展出的還有他的一個名為《墟》的影像展。
湯國的《墟》用枯枝敗葉為材料不斷組合變化,拍攝了7000多張照片後,形成了一個影像作品。上海評論家吳亮觀展後讚不絕口,“這是一個形式上非常簡潔、同時具有多重象征性的複雜作品,既觸目驚心又空茫寥廓”,“這是一個傑作”。
我見過湯國在涇縣拍攝的幾張廢墟的圖片。2009年我去涇縣時也目睹過那片瓦礫遍地雜草叢生之地。雖然狼藉,那高大石柱上的雕刻彰顯著當年的華美,殘留的飛簷翹角、雕梁畫棟仍無法掩飾昔日曾經的輝煌。我注目那片廢墟,從窗欞的木格判斷,應該是明代的建築。如果說圓明園的廢墟,是因為英法聯軍的入侵,那麼這些年類似我所見到的、湯國所拍攝的鄉村廢墟,又是因為誰?也許兩者不能類比,但湯國的《墟》,和他的配音哼唱,悲哀、飄逸、怨恨,可謂是對我們祖先所建的美好家園的一曲挽歌,無比淒美。
“老屋裏的油燈、案幾和抽屜裏的東西,都還在原地守著。藤蔓爬過一大堆空空的酒瓶,覆蓋了井台、鐵皮桶、腐爛的繩索。扁擔和鋤柄都褪去了光澤,蛀蟲啃咬的木屑堆積在地上。瘋長的灌木野草讓小路彎曲變形,建築殘件散落在地上隨處可見。幽黑的老屋,竹籃、油燈、葫蘆、絲瓜筋懸掛在屋梁上,地麵、牆板到處都是斑斑駁駁的勞作痕跡……”這是湯國的文字,字裏行間滿含他依依惜別的情感。
時間切到2013年5月。吳亮與湯國來嘉定。一見麵,吳亮對我說:“湯國在涇縣查濟買下個帶花園的明代古宅,我常去玩。是個如你一樣好客的藝術家。”我笑了:“我去過查濟兩次,當地人告訴我,那幢很漂亮的古宅是南京一位畫家買下的,今天,算是見到主人了。”吳亮知道我也喜歡古宅、老家具,就說:“你們是物以類聚嗬!”我說:“是人以群分。”吳亮哈哈一笑:“所以才叫人物。”我說:“你和湯國是人物,我閑人一個。”
湯國確實是個人物。1955年,他出生於江蘇無錫;1986到1989年間在南京藝術學院和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學習;早在上世紀70年代,他的作品就開始在省級以上書畫大賽中獲獎,之後在上海、台北和意大利米蘭等地多次開辦畫展;由湯國主持修繕的北京智珠寺古建築群,獲得“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文化遺產保護獎”;侯孝賢拍電影《海上花》,場景所需老家具,是委托湯國代理的;更牛逼的是湯國畫畫的紙,是他在涇縣自己製造的。
上世紀80年代,湯國嚐試在繪畫中表現力度,讓他困惑的是,用力重一些,市場上買回的宣紙就破了。“為什麼古代畫家能夠‘力透紙背’,而我們做不到?”為尋找真正傳統意義上的宣紙,他來到涇縣小嶺村,訪問紙料製作高人,在古老的紙作坊裏,嚴格遵循古法五十多道工序,不加任何化學輔料,自然備料,選料,蒸煮,晾曬,造紙。一呆就兩年。兩年裏造的紙,湯國說夠他一輩子用的了。
那兩年,湯國常在涇縣山中轉悠。在查濟古村,見一個農民要出售一幢破敗的明代老房子,他動心了,買下這幢老屋。他的理由很簡單:“這裏安靜,能讓人靜下心來。”古屋經湯國修繕,恢複了原貌,取名“澹園”。一開始投入20多萬元資金進行搶救性修繕,用了半年時間。但每幢古建的體量不一,損壞情況也不同,這筆費用很快用完,不斷追加。直到現在,小修小補不斷,一直在投錢。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春天來到了澹園。兩三畝大的院子裏,湯國種起芭蕉、竹林,成了查濟村的“村民”。每到周末,湯國會從南京開車兩個半小時到那裏住上兩三天。有時是一個人,有時則帶了一幫趣味相投的朋友。
85幀照片,每一幅都是查濟古村落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