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鮮紅的血液流入掌印。
那一滴滴一串串鮮紅的血色他已經見過太多,可如今望著眼前彙在他掌上玉的那抹觸目驚心的紅,竟然有魔力般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
那攤鮮血如同在瀚海之邊漫長寂寞的淩晨時刻,衝入天邊的第一抹紅光,那抹紅光如同碧海驕陽璀璨而動人的給予人們希望的曙光,那曙光似乎在向他招手,家族重任,天下安平,那些自小被灌輸的責任和思想,他曾經不覺討厭也不覺欣喜,卻漸漸隨著這一招手,讓他想要放棄那些沉重的包袱。
隨心,去飛。
然而,不能。
他抬手目光劃過琉璃玉,不再停留,轉手將琉璃玉交到華無雙手中,轉目望向窗外,久久不語。
===
戌時二刻。
萬晁宮內,數百支利箭散發著寒夜的幽光詭異的停在半空中。宮內人頭攢動,卻寂靜無聲。
直到那霧色雙眸的銀袍男子微微一笑,偏衫的衣袖如蝴蝶般在月光下飛舞,一個優雅隨意的動作,那停在空中的利箭卻都極其詭異的轉了一個彎…回旋…
牆上的侍衛驚恐的睜大眼睛看著被自己射出奪人生命的利箭突然回過頭來掠奪自己的生命,那箭箭寒光閃閃像是嘲笑這世間萬事曲折難料百轉千回,終究不如月下微笑的那一人輕輕一揮。
“啊!”
“噗…”
利箭入肉,還有反應快的一些弓箭手搶前一步栽下牆去。
賀蘭春臉色一白,身後眾人也齊齊變色,宗政修麵色陰沉,想不到,這無上太子隱藏的實力竟如此之深,光是一身功力便深不可測。虧他還一直認為當年百裏傾鴻做出的驚世之舉隻是沁德皇後在他背後扶持,今日看來,終是太低估他了…
賀蘭春黛眉一挑,目色淩厲,此時再也顧不得擺一些兒女情長的嬌羞之態。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
她知他定然從未如傳聞,卻沒想到他如此強橫,也不曾想他這般不留餘地。
“正是此意。”
賀蘭春望著百裏傾鴻麵色呆呆一怔。
那銀袍襯著月光閃亮他霧色深眸的那張臉此時恍若極北雪山揮而不去的玉色浮雲,他微微一笑,說得輕巧,就像烈馬踏過花叢碎了一地花瓣一樣自然,自然的就像世間多情之人不可磨滅而又不可得的情絲本該如此卻蟄痛人心。
蟄痛的,是他毫不在意卻有人記掛多年的,她的心。
賀蘭春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抬起鳳眸望向那如今已長成的尊貴男子。輕啟朱唇,聲音寥寥。
“太子殿下可還記得七年前許我一事?”
百裏傾鴻輕抬雙眸,想起那日主動前來相問的少女。
“…自然。”
“太子殿下學識淵博,智慧通神,想必也聽說過我宛玉縹緲國師曾說過,凡是以宛玉城門為證落下的誓言若不能兌現,立誓之人死後必將下魔煞地獄,生生受刑,不得超生!”
“…….”百裏傾鴻不說話了。
“那麼今日邵華便請太子殿下,即刻助我奪過琉璃玉,歸還宛玉。” 賀蘭春還在笑,卻是悲涼的笑,那些心事難講,覆水難收,此刻她留不住他,便隻能拖住他。
她不甘心。
看著你們分道揚鑣,等著你一步一步擁我進懷抱,是不是也很好?
百裏傾鴻卻突然一笑,一笑間霧蒙蒙的男子此刻才彰顯出他的驕傲與鋒芒,如同一朵永不被磨落的冰花,閃耀著聖潔而有特有的自信和藐視。
“下地獄?威脅?”
賀蘭春突然覺得心中一涼。
“那可能讓長公主失望了。很不巧,我不信天,不信地,我隻信我自己。貴國西去國師的預言,怕是還管不到本太子頭上。”
“況且,”他拂袖一笑,“不過是下地獄,那又能怎樣?”
那又能怎樣?
在在場眾人心中爆出難明的情緒,皆是對視一眼,然後從對方眼中讀出吃驚與疑惑。
一是吃驚於大煙無上太子因不喜女色,所以婚事拖至如今的傳聞似乎有假,而聯想到接二連三被各種奇怪的突發事件,搞得這位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全都出意外,或許,這些背後,皆隱藏著陰謀和政治之間不可多言的密聞。
二是疑惑於,這位先是在無上太子身側的男寵,後來一步登天至宛玉國師,破了千年謎題國師卷,救了宛玉數千貴族權貴性命,名聲鵲起的宛玉大國師華無雙,到底,是男是女。
一語輕問,卻終於染紅了賀蘭春眼圈微紅。
在一旁看夠了戲,又覺得不可過多參與別國內亂的各國王孫貴族,起身向前,打算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