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六章 烏江老鱉(1 / 1)

烏江小鎮有座西楚霸王靈祠,妖魔曾經從此卷席而過,已成殘垣破壁,叱吒風雲的雕像卻依然如初,書寫風騷千古。

烏騅在破牆邊打著響鼻,慢踱四蹄。

項羽看著雕像,手撫懸空,作抽劍狀,雕像腰間有長劍,劍出鞘少許,劍身隻是黃土所製,此時映出了一位濁世風華身影。

策馬至江邊,滿眼盡是水草,都在隨風舞。

虞姬去過靈祠,肯定也會來江邊。

“虞姬,在否?”

項羽大吼數聲,沒有回應,隻以自己能聽的楚音輕唱:“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烏騅前蹄高抬,重重落地,江心起了個浪花,對麵江岸出現了一個男人。

先前嘴裏銜著一根狗尾巴草,此時捏在兩指中,蔓延出一條暗黃光芒,似若枯竹魚竿,垂在江心起浪花的地方。

“劉季,你找死?”

千年不見,隻需一眼。

項羽腳踏江水,前方自成一條黑霧冰路,雙手握長劍,正對劉季心湖上。

劍名厭生,生前曾用其自刎,後劍生靈,被幹將、莫邪二人重鑄成為二十四群品之一。

那日群品盡皆自行朝天下各處,厭生最先尋到了劍主。

劍靈與心連著一座橋,在橋上對西楚霸王說,厭生之名隻當醍醐,天上天下皆是好去處,活著總會悟出一種道,如是想她、亦如忘她。

一個劍靈像是有了佛性,還對著一個魔論道。

項羽在那座虛無橋上笑了許久。

我不再厭生,可用來殺生總無妨!

江心稍顯平靜了幾息,劉季輕扯那根狗尾巴草,此時又翻起滔天浪花。

厭生透過烏江水幕,與劉季頸脖相觸。

江心有道蒼老聲:“西楚霸王,快些住手!”

似曾相熟,厭生微退半分,留下了一道淺痕血跡。

龜背如一小島,整個龜身浮在水麵上時頭在這邊,尾在那頭。

項羽轉身,怒道:“你可是楚河半神!”

“曾是,也做過漢時水神。”

劉季再次將狗尾巴草放在嘴邊,摸著脖子,抹了一下血痕,接道:“項羽,你從來隻是當我擅權謀,我在這裏等著你,就是要與你分個高下的。”

說話的樣子可以說是痞氣十足。

厭生的魔氣遮擾了半條烏江,項羽眉間紅痣由紅轉暗,卐字隱顯。

有劍一把從天而降,劍有三色,分是紅、黑、黃,大漢王朝正朔恰好曾有火、水、土三德。

劉季長劍插在河灘濕地上,微一用力,長劍就入了過半,隨即有些尷尬的往上了提了幾分。

“高祖,你與西楚霸王已是星界上仙,早沒了漢界楚河,其實不必再說高下生死的。”

“你個老鱉!”

楚地敬神,神便不該負世人,項羽此時有幾分惱怒,劍尖再次指向身前之人。

“秦之末,西楚氣數早已盡,能與漢爭了近五年,隻是全靠霸王你一人獨撐而已!”

“那時各處靈物已是知曉大勢,我本該入海避開,高祖傳來口信讓我在江邊等著,以便馱伏你過河到對岸。”

不待老龜再說,項羽以厭生倒劈烏江。

龜殼顯出幾道細紋,劉季倏忽已至烏江上,三色長劍擋住了厭生二次落下,對著下沉半丈的老龜說道:“還說是萬年老鱉,你提了她也不至遭這份罪嘛!”

對他,她隻有一個。

江邊黑氣瞬間化無,項羽身形拖出一串虛影,在老龜身前問道:“虞姬是否來過?”

“來過!”

“現在何處?”

“不知!”

本是滿眼的熾烈,此時猶如稚童被長輩收了心愛玩具,不能鬧,隻剩有些委屈,長久不言。

“我知道!”

劉季盤膝坐在龜背上,長劍去了遠處叢林間,劍已有三色,正在汲取木靈。

項羽下意識的冷哼,嘴角又幾番扯動,終究還是問道:“在哪裏?”

“你為人時她便是妖獸幻化而成,還要繼續聽?”

手裏繞著早已蔫了的狗尾巴草,雙眼不住的朝著老龜身上看。

“你說。”

項羽沒有半分遲疑,劉季玩味的臉色變得正經了許多,說道:“應該在萬語穀,本體是騶虞。”

不殺活物、不踏青草,多譽仁獸。

江邊有這麼多好看的水草,原來是騶虞來過,烏騅四蹄騰起一團黑色煙霧,修羅魔在雲上策馬,朝往萬語穀而去。

老龜抬頭,鼓起了偌大勇氣朝著這位曾經的世間帝王現今天上的仙人瞪了一眼。

“嘿嘿,就開個玩笑嘛,試一試那個自詡情種的是否真正堅貞如一嘛。”

如果自己老婆是隻老鱉呢?

劉季猛地晃了晃腦袋,嘴裏終於換了一根青草,六月蒹葭已有兩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