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飛?(2 / 2)

老頭兒渾濁的老眼帶著血絲,如同加了鴨血的黃泥漿,狠狠地瞪了男孩兒一眼。

男孩兒趕緊跑了過去,將樹枝往火灶裏麵填。

“斷成一截截的不會嗎?這麼燒什麼時候能開鍋?還想吃飯?哼!”老頭兒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踢了男孩兒一腳,罵罵咧咧地走到裏房。

“吃飯,吃飯,哼!”罵罵咧咧的聲音慢慢落下,屋子又沉悶起來。

偏屋走出一個老婆婆,年紀和男孩兒剛剛見到的婆婆差不多,看上去卻更老二十歲。頭發灰白,一條條皺紋像是刀子割出來的一般,嘴角一顆紅痣無比幹癟。上身黑棉布做的褂子十分單薄,腿上卷著一根破灰褲,還是羅圈腿,走起路似乎隨時都會摔倒。

眼角多了許多淚痕,三步做兩步,小腳卻愣是在地上沒發出任何聲音。走到男孩兒身邊,將男孩兒頭上剛剛撞到火灶的泥灰擦去,往男孩兒手裏塞了什麼,使了個眼神,似乎又要落淚一般,不忍心地急匆匆回到了偏屋子。

男孩兒傻傻地笑著,露出一行白牙。

伸開掌,看著裏麵的七個花生米,男孩兒像是得到了最好的糖果,將其中一顆放進嘴裏含著。其他六顆用一片草葉包好,放到一塊磚頭後麵。

燒火,眯起眼,最享受此時此刻。

不知怎麼地,男孩兒眼前浮現剛剛那個小女孩兒的樣子。

“真好看……哎呀,嗯”,咕嚕一吞,那顆花生米竟被自己吞了下去。

沒等苦笑和可惜,就聽見裏屋炕上傳來一陣吼聲,“還沒燒好嗎?”

……

日子一天天過,山海這個村落就這樣融入到了大山之中。

這個隻有十幾戶人家的村落沒過幾年便不再有人,走的走,留的留。

走的沒有再回來,留下的都永遠出不來了。

屋子破落了,山地整改了,原來的地方便換了模樣,不見了村莊。

樹木越種越多,越長越茂盛。

一年年春天,一年年秋天。

風來過,雨吹過,時間的片段交錯,隻記得,幾個如流星般美麗的閃爍。

台灣,新竹,這裏常年氣候濕潤,今年也不例外。

灰蒙蒙的天下著灰蒙蒙的雨,對許多人而言,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陰著的天絲毫不影響他們的激動和喜悅,因為,今天市區一中開學。

新的征程,新的起點,嶄新的未來。

新竹國立一中,這裏唯一一所國立重點中學,考入這裏是優秀的代名詞。任何一位花季的男女都堅信,自己將在這裏揭開人生新的篇章。

人人臉上都洋溢著一股興奮和喜悅,下巴微微抬起,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學生打量著學生,父母打量著父母,又同在報到處打量著國中。此時的校門,一個孤單的身影站在那裏,臉上沒有絲毫熱烈的興奮,猶如深沉的海,寧靜卻不孤單。

是個男生,麵容清秀,臉有些白,白中帶著病態的紅。

輕輕咳嗽一下,紅色更透三分。鬆開手,傻傻地一笑,漏出一行白牙。

背著一個帶著個補丁的袋子,裏麵鼓鼓囊囊,一個臉盆還露出一角。衣服是灰布的,雖然幹淨,但在亮麗的衣服海洋中極不顯眼。

唯有腳上那一雙白布鞋,是那樣的白,白的一塵不染。

立在門外,看著新竹國立一中幾個字看了許久許久,想伸出手撫摸,卻又怕著什麼。思忖再三,他從懷裏拿出一塊手帕,比白布鞋還要白的白手帕,白的不可思議。

仔細地將手擦了擦,他才嚐試著將手伸向那幾個大字。

當手觸碰到一中的一字,他的手甚至顫抖了幾下。

抿抿嘴唇,縮回手,才鬆了一口氣。

“寧飛!”

身後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如同最美的鈴鐺在風中搖響。

男孩兒急忙將手帕塞入懷裏,雖然急切,動作卻有條不紊。

被人拍了右肩膀,男孩兒卻往左轉身。

嘴上帶上淡淡的微笑,男孩兒點點頭,“夏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