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文就是這樣。

在想像中,他很能打。他從小學二年級起就想到自己心愛的女同學遭壞蛋男同學欺侮時,如何英勇挺身的打退他們;他從初中開始已幻想美麗的女老師給外邊歹徒欺淩時、他怎樣出手相救。他的幻想過程,堪稱巨細無遺。如何及時救美、女子目中驚惶但美麗的秀色,乃至他如何以小製巨(他個子瘦小),以寡敵眾(當然他的幻想裏當“英雄救美”成功時,也總有一幹支持他的朋友們為他鼓掌喝彩,一群向來瞧不起他的同學對他非常敬羨,從此刮目相看)、甚至怎樣大喝一聲、出場說話、連環飛腿,都一車揣想好了,並在計算之中。隻可惜,隻是,這些幻想他確曾先後都遇上了,但大多都是他自己、铩羽而歸、敗陣下來,若不討得個臉青鼻種,已屬百中無一的精神上“勝利”了。溫文是個聰明人。

由於他太聰明,所以跟許多聰明人一樣,都不肯下死功夫。

聰明人懂得躲懶。

——聰明人要是能不懶,能夠勤奮,又能專注發揮。加上些好際遇。那絕對是不得了的人,能做出不得了的事。

溫文發現隻要世上有槍炮,練武變成了“費時失事”的玩意兒。對於這一點,他認為清末“義和團”事件已是最後一次“覺醒”,從此已不必再作爭議了。

練功夫,不如去學別的一技之長更好。

他有沒有學別的“一技之長”,卻是另外一回事;他雖早有“明見”,但卻不見得他因而苦練槍法或借機多接觸槍械。

——如果他想、他要、他願意,他自然會有好些朋友(例如蔡四幸)在這方麵讓他大長見識,大有進境。

可是他又討厭槍械。

他不喜歡。

——對於手指一扣就奪去一條人命的事,他向來都不喜歡。

他認為靠槍和子彈來殺人傷人是不尊重人的人才做的卑鄙下流事;這種人用這麼懶和不好玩方式殺人,既不負責任,又沒有意思,而且首先使侮辱了先作為人的自己。

他既不好好習武練功,也不再沾槍械,但卻喜歡撩是鬥非。這就無疑如同“自討苦吃”

了。

——好比一個不會遊泳而又不帶任何收生設備的人,見激流瀑布就投身而入一樣,遲早得要溺斃而歿。

不過,溫文另有一得;那就是他雖沒好好練武,但格鬥經驗卻極其豐富。

他能在這麼多次累積的毆鬥中保住性命,自然有他一套求生和對敵方法。

那兩名打手,圍攻溫文,見他斯文矮小,一開始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要是一對一。他們還真未必收拾得了反應奇快的溫文。

但二對一就不同。

所謂“雙拳難以四手”、“寡不敵眾”,那絕對是非高手不易解決的難題。

要你隻對付一個人,那好辦多了,你隻要躲開一個人的攻擊和向一個人攻擊(通常都在你的前方),跟超過一個人問你攻擊和你要對付的,情形有極大的分別。

就算你武功很高,但背腹受敵,對方前後左右突擊,隻怕隻有武俠小說裏的人物才能幸免於難了。

何況這兩名打手,的確是“專業打手”。所謂“專業”,是他們的確受過“打手”的訓練和多次“打人”的經驗。

而且他們雖然沒了槍。

但一個手上有柄巴冷刀。

一個則抄了支鐵叉。

——你叫赤空拳的溫文如何應付這場麵。

看來,溫文確是應付不了。

所以他打沒兩下,左顴已著了一記。

這一下並沒有把他打倒,但眼鏡卻飛到了地上。

這就糟了。

溫文是個大近視。

他常年戴慣了眼鏡。

——一個常時間戴著眼鏡的人,驟然失去了眼鏡。對他而言,就不止是失去清晰的視力那麼簡單。甚至可以說:連戰鬥力、反抗本能和自信都一齊“失掉了”。

這一記,簡亙就打掉了溫文的信心。

眼看巴冷刀和鐵叉一齊砸到。溫文失心喪魂的大叫了一聲:

“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