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四年,初夏。
這是一座位於湖南於廣東交界之處的小村落。平日裏村民們日朝而耕,日落而息,日子過得倒也平靜。這天傍晚,村中來了兩個陌生人,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背著一名女子,敲開了一家村民的大門。
開門的大嬸見到這名俊俏的後生,心下頗有好感,好奇地問:“後生仔,你找誰呀?”
那少年懇切地道:“阿嬸,我阿姐生病了,眼下天色已晚,想請問阿嬸能否借宿一晚?我們明日就走,要多少錢都好商量。”
大嬸讓開路,客氣地道:“好說好說,先進來吧。鄉下地方,怕你們住不慣。”
那少年麵露喜色,連聲道謝,背著那女子進了屋,輕輕將她放在床上。
大嬸好奇地看了那女子一眼,道:“你阿姐得了什麼病?怕是病得不輕吧?”
少年道:“不妨事,大嬸借我爐灶用用,我去給她熬點湯來就好。”
“唷,你還會醫病哪?”那大嬸上上下下打量著這少年,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她家中有女年方二八,尚未出閣,雖說是初次見麵,但她心中不知怎地就認定這少年同她的女兒有姻緣。
少年當然不明白她心中所想,隻是見她這樣直愣愣地打量自己,不免有些尷尬。他靦腆地一笑,進了廚房。不一會兒,端出一碗湯來。見大嬸還在門口守望,他隻好說道:“大嬸,我給阿姐喂點湯藥,你忙你的吧。多謝了。”說著,掩上門,將大嬸拒之門外。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將奄奄一息的女子扶起來,靠在自己懷中,端起碗對她道:“李大哥,喝了湯,你就沒事了!”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洪宗澤。
那日聽到玄慈大師所言,父親慷慨激昂,發誓定將名冊追回,宗澤便在心中暗暗拿定主意,要去助李懿德一臂之力。雖然父親說顧雲飛是大奸大惡之徒,但他卻始終認定,大師伯不是那種人,就算他做過錯事,也一定是迫不得以而為之。後來遇到李懿德,兩人的看法亦是一致,更加堅定了他的信念。洪君揚前腳出門,他後腳就跟了上來。
為了避開父親,他隻好遠遠地跟著,哪知他的江湖經驗有限,人竟被他跟丟了。直到那一日,他無意中撞到黑虎幫四下裏尋人,要找的正是李懿德,心下暗想,不如跟著他們,定能找到李大哥。果不其然,在一家小客棧竟讓他撞了個正著。
原來,那日夏祖善趕著馬車,行至路邊一家小客棧,便打算安頓好李懿德,再出門去尋郎中。哪知剛走到大堂,門外已湧進來一群人,個個麵露凶光,為首的漢子袒著胸脯,赫然顯出一個虎頭紋身。夏祖善暗叫“不好”,心道,定是那黑虎幫追上來了。
虎頭紋身向掌櫃的喝道:“喂,老家夥,有沒有見到一個瘸子來投店?”
李懿德乃是被夏祖善抱入房中,掌櫃的並未瞧見她瘸了一條腿。見這群人來勢洶洶,掌櫃的不敢怠慢,陪著笑道:“今兒還真沒見過。大爺若是要找瘸子,這個倒容易,小的幫大爺留心看著便是。”
夏祖善低下頭,匆匆從他們身邊走過。剛邁出大門,就被人喝住。虎頭紋身大聲道:“喂,你,幹什麼去?”
夏祖善陪著笑臉道:“小的出去買些東西。”
“買東西?買東西為何如此鬼祟?”
夏祖善一愣。
人群中忽然有人指著他嚷道:“堂主,他就是那瘸子雇的車夫!”
虎頭紋身懷疑地問:“當真?”
那人答:“小的絕對不會記錯。你看他的那雙鞋,小的當時還羨慕他的這雙好鞋呢!”
夏祖善不禁暗暗叫苦。他臨行之前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卻忘了換下那雙官靴。當時李懿德指出這點紕露時,他還滿不在乎。想不到此刻竟成了要命的破綻。
虎頭紋身轉向他厲聲喝道:“那瘸子在哪裏?”
夏祖善心道:“留也是死,逃也是死,老子今日豁出去了!”他大喝一聲,便朝虎頭紋身撲了過去,索性來個“擒賊先擒王”。“來呀!”他將匕首死死抵住虎頭紋身的咽喉,喝道,“不怕死的就來!”
虎頭紋身卻毫不驚慌。他對手下道:“上去找,把那瘸子找出來!”
夏祖善持刀逼近他的喉嚨,喝道:“誰敢動!誰敢動我就殺了他!”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之際,那店小二突然從裏麵跑出來衝著夏祖善叫道:“客官,剛才有個人把你屋裏躺著的那個抱走啦!”
聽聞此言,雙方都大吃一驚,不禁齊聲問道:“是什麼人?”
小二摸了摸後脖子梗道:“小的還以為是大爺的人,帶他去找那瘸子,想不到找到人後小的便吃了那人一記悶棍,醒過來時兩個人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