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奮力奔跑的野兔,不小心跌入伏擊者的圈套,猩紅眼圈倒影著吐腹而出的生命,終喋血於長蛇毒牙。俯衝雄翅的禿鷲,勾起蜷曲巨蟒,崢嶸幾番山川,喙口喪生。
生物圈,百態存者逃脫不了的命運。
——
“阿長,外邊兒要下雨了,快把篩子裏的稻穀收回來!”婦人手中拴著狗鏈子,因折騰勞作而凝結出的汗珠承托得整個人麵色紫紅。
“……”大娘粗壯的聲音換來的是黑夜裏的一片死靜。
“阿長?阿長?”大娘單手撂了撂額頭的碎發,雙手卞著粗布衣裙上的汙跡,晚間的風掛得刺骨,歲月將要跨入冬日。
“嘿,這孩子……”
“阿長!阿——”婦人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耐煩。另一隻手將狗鏈子一丟,土狗子沒栓穩,亮黑的狗眼珠子朝那桑葉下遮住的昏黑瞅,舌頭吐著吐著猛然一收,朝反方向撒了潑似地奔跑。
“大娘。”那黑桑下走出來個馱著麻袋的年輕人。
“這狗腿子……喲,隔壁阿鐵啊?來來來,到大娘家坐坐。”婦人原本不耐的麵容浮現出為人事故的虛榮,將一雙泡得紫紅的手收在身後。
阿鐵綁著汗巾,馱著那袋屯長麻袋,扯開俊俏的笑顏:“大娘這麼熱情,俺給大娘帶了好東西喲,阿爹叫俺帶來的。”
年輕人憨厚黝黑,卻遮不住原本的俊俏英朗。
“阿鐵啊,你家阿爹在城裏的工程有沒有進展啊?”婦人急忙踢開門口的雞仔,墩胖的身材側過開起了油燈。
“……”阿鐵隻是笑著。
“阿長這孩子也不知道在哪兒貪玩去了,剩老娘一個人耕種,嘿!哪像阿鐵這樣懂事。”婦人也仿佛不在意年輕人的反應,將一旁的煤燈多點了幾盞,斜著餘光瞟見門口有些無措的年輕人,狠了狠心將火種引到一旁的蠟燭。
“大娘一個人不容易啊。”阿鐵抬頭仔細看了看門口的雞圈和狗鏈子拖走的痕跡,神色不明。
“是啊,哎!”大娘立起了蠟燭,照得狹隘的房屋一片昏暗,牆角處散發出畜生的臭味,房屋頂部有著被風吹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婦人年邁,臉部皺紋溝壑,一雙眼睛灰撲撲地盯著年輕人身後的麻袋略顯精亮,眼裏的貪婪毫無遮掩,以至於忽視了年輕人的不同尋常和眼底的嘲諷。
“大娘這地方偏僻啊。”阿鐵將馱著的麻袋放下,憨厚俊郎的笑容在這個年輕人身上莫名顯得陰冷。
“是啊,阿長他爹走的時候留下來的破土地,老娘撿的用。”談論起這個話題,婦人眼中頓顯哀愁。守寡將獨子拉扯大,顯然已經成為了婦人自以為一生的榮耀。
“阿爹打算將大娘一家遷到村子裏,俺們計劃著下個月就搬遷到城裏過日子了。”阿鐵談論起家中憧憬已久的生活時,整個憨厚敦實的模樣頓顯神采。
“啊?真的啊!那太好了!”婦人聞言眼前一亮,心中未免有些飄飄然,想著這些年的勞苦和對阿鐵家的倒貼算是有了回應。
“呼——劈呲——”
外邊兒的風徒然刮大,卷起在外未收的稻穀,孤寂地飄散在彼方山野。夜愈低,風雨瞬來,打翻了門口瓢盆,來不及進雞籠子的小雞仔陷在泥濘中,滾了一身炕土。
“哎呀!果真下雨了,阿長這孩子怎麼回事,還不回來!”大娘仿佛急了,從蹲椅上站起來,有些慌亂地提著煤油燈,奈何風大夾著細雨,火苗本不是太好處,忽明忽暗,噗呲一聲也就滅了。
“大娘別著急,剛才俺在田坎上瞅見阿長找我家阿爹,這才把阿長留在家中用晚飯,但是瞧著天色不妙,阿爹讓俺過來的時候他還在俺們家,怕是我家阿爹留著過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