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我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瞬間也搞不清楚此刻流淚的自己,是十六歲的那個我,還是那個陌生的小男孩。
母親剛才對我那番訓斥與責備,其實也是一種威脅,它不僅勾起了我內心的傷感,同時還令自己對她多了幾分畏懼。
傷感是因為這番指責又讓我回憶起過去那次離別...雖然這次她可能隻是嘴巴上說說,想嚇唬一下我,但也意味著,她可能已經在尋找離開的借口了,或者至少已經有過想要離開的念頭了。
畏懼是我真的不想隨她們去看醫生。不記得從何時起,也不知為什麼,我突然特別害怕去醫院,更害怕見那些整日穿著白衣大褂的醫生們。
平時別說去醫院了,哪怕是路過醫院,我都是低著頭逃離式地經過;電視上也隻要出現醫生之類的人物,我就會立即換頻道。
首先我從來不覺得醫院是一個可以治愈病痛的地方,在我看來,它更像是一個用來暫時撫慰患者的收留站而已,又或者是一個通向地獄之門的中轉站。
而裏麵的醫生們,更是令人害怕的存在,他們並不是所謂的救世主,更像是隨時可以左右病人生命,甚至控製他們死亡的神秘人物...因為病人從來都很無知,他們一旦進了醫院,就由不得他們自身了,他們根本不了解那些醫生的背景與醫術,便盲目地把自己的生命置身於那裏...交到醫生手上,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啊!
所以一直以來,我很不信任醫生...我覺得他們要麼就是整日坐在椅子上,給患者開一些難吃而無法治愈的藥物;要麼就是站在手術台前,手裏握著幾把亮刀,隨便一下去,就是幾道深深的傷口.....
所以當母親提出說要送我去見醫生時,我知道她這是故意的,她明明知道這是我的忌諱,但還要提起,可想而知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此時的母親,看上去不再慈祥與和藹,全然一副不容爭辯與嚴厲無比的神情。
突然,我覺得自己越來越渺小......雖然剛才那般撕心裂肺地向她求饒過,但母親依然堅持讓我對慧慧道歉。
為了盡快緩和眼下的氣氛,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我還是慢慢地走到她的身旁,主動對旁邊的慧慧,連聲說了幾遍‘對不起’。
可慧慧並沒有要原諒我的意思,她自始至終沒理睬我,隻是伏在母親的胸前默默地抽泣......
而就在這時,父親突然踉踉蹌蹌地走進了廚房,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原本以為,他在臥室裏聽到這裏的騷動後,走過來再目睹到我對母親與慧慧道歉的場景之後,一定又會立即發作侮辱母親,從而保護我。
不覺中,我暗自為母親捏了一把汗,很怕父親找她和慧慧的麻煩,但很意外的是,父親這次卻並沒有。
他隻是一副醉凶凶的神態,站立在那裏,可能因為幾天沒睡好的原因,他此時看上去特別疲憊不堪,這時我又留意到他朝我們三人輪流掃視了一遍,最後很不耐煩地吼了一句“老子心裏亂得很,你們別再吵了!”
父親隻罵了一句就打算轉身離開,可是剛走出廚房,突然又探進來一隻頭,並且多看了我一眼,接下來,一臉嚴肅地向我警告道“海雲,你最好乖乖地呆在家裏!別再給我惹亂子了!”
而與此同時,身體裏的那個小男孩突然悄聲告訴我“海雲,別聽他亂講,一會兒趁他睡著後,我們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