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雪落。
南方的天,在冬季,雪也存不住多少。
臘月二十三,小年,離春節沒幾天時間了,萬物向新也就快了。
楚京一拿著本就屬於他,卻在山頂“開竅”的逆鱗和佛珠跑下了山。
這山,上山不容易,下山不難。
而此時,他更是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釋然,就是須彌勒聖僧教給他的。
神官的下場也許並沒有受到改變,可楚京一的心境,現在卻如這迎春白雪一般,漸漸溫暖。
他下了山,便不會再上山。日後離了楚國,便不會再在中原。
來日方長,那四封信,早已是路。
他沒得選,也可以選。
原來,這一路隻是他自己在選死胡同罷了。
最後,他見到了眾人。
就連丹辰子、孔子儒、柳匠心,都在那裏等他。
“可是找到救人的方法了?”齊二狗緊張的問道。
“嗯,龍瑩那丫頭,命不該絕。”楚京一高興的說道。
他這會兒,正在因為能救龍瑩而高興,早就忘了什麼司命司座的了。
恰好,齊二狗也不在乎這些。
幾乎所有人都在為能救龍瑩而高興。
隻有注重禮節的孔子儒,有點兒不高興而已。
也罷,他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
況且,他現在也就是個旁觀者,沒人太過在意。
其實楚京一還有很多煩惱,但眼下他不太關心這些。
所謂無暇關心,便在於此。
隻要是救活了龍瑩,那些事,慢慢來。
分離,慢慢來。
殺人,也要慢慢來。
因為無論哪一樣,都是後話。
而現在……
就連救人,都成了後話。
九宮山的佛堂之上,白雪散盡,如同被洗刷過一般,格外靚麗。
借著正午的陽光,照在山下的眾人麵前,真的十分神聖,十分光明。
這是亂世,卻有這麼一片佛緣,著實不易。
然而……
緣起緣滅,非我所能,非我所願。
曾經,齊二狗問過須彌勒,一個人和一百個人同時落水,你救哪一個。
這個問題隻要是聽了,便是錯了。
而如今,須彌勒給出了答案:
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出身佛門,一直試著救人。
五年來,他一直在救楚京一。
如今,算是救了一點點吧。
起碼,楚京一不再隻是之前的楚京一。
他的佛,做不到心懷天下。
他的佛,做不到救人於水火。
他的佛,做不到普度眾生。
他的佛,隻想救那個叫楚京一的少年。
楚京一山上之前,有鍾聲,十二下。
那便是開了佛門。
楚京一下了山之後,不該有鍾聲。
那可能是閉了佛門。
而現在,鍾聲響了。
咣,咣,咣……
三位學者聽著那鍾聲,心裏一顫再一顫。
馮奪聽著那鍾聲,心裏也是大驚。
為了找那鄭英,溫習了一晚上佛理的齊二狗聽到那鍾聲,心裏也是一暗。
而那鄭英聽著那鍾聲,心裏卻是一悅。
“總……總共敲了多少下?”丹辰子顫抖著聲音問著楚京一。
而此刻,這些人中,也隻有葉青璿和楚京一足夠鎮定的聽完了那些鍾聲。
“不多不少,十三下。這又是什麼意思?”
楚京一現在聽見鍾聲有些緊張,怕聖僧須彌勒再出什麼招考驗他。
但他想多了,須彌勒再也不會考驗他了。
傅君儀這回沒有用手撥動清風去敲鍾,他格外認真,格外尊敬的用手去敲。
好歹相識一場,在這大千世界,隻有你看到了我,然而,你終究是不懂我。
也罷,這鍾,我還是認真的替你敲了吧。
正如楚京一所言。
十三下,他敲得不多不少。
十三下,他敲得不輕不重。
山下的馮奪是修魔的,他看世間的眼光和常人不同。就算是修昊天道,修玄天道,也未必修的是人道。
可唯獨須彌勒的眼光,他很崇尚,因為與其說那是佛道,倒不如說,那是正道。
而如今,那正道沒了。
這回沒等楚京一問他,他顫著聲音說道:“鍾聲十三下,大德大賢大善之人圓寂。”
臘月二十三,小年。
南楚九宮山的佛堂之上。
佛子須彌勒。
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