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都異口同聲的說道:"倒不曾看見過這等客人,送了東西給相好的,卻去叫了包打聽來討,真正是新聞!"阿巧又道:"牛老爺,你那天住夜,我記得你還出了二十元的下腳(宿娼犒婢媼之稱,亦吳諺也),今天可要一起討還?"又一個老媽子道:"客人送東西給先生,其實不關我們事。那天我看見牛老爺遞那珠花給先生,先生雙手接過,我眼讒,走過來看一看,問牛老爺買了多少錢?牛老爺說:'有限得很,千把洋錢。'嚇得我不住的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還替先生說了多少謝謝呢。"那西探本來是懂得中國話的,他們的七言八語,一一都聽見了,梅卿對牛性那種狎昵情形,也都看見了,便向牛性啐了一口道:"你自己不要臉,送了東西給人家,又要反悔,卻拿我們來捉弄!"說著站起來,帶了華探,一徑走了。 牛性此時百口莫辯,坐在那裏目定口呆,看見他兩個走了,也隻得起身跟著走,一路上還受了那華探多少埋怨。牛性無奈,隻得把先是伊紫旒借去的話,如此這般說了一遍。華探頓足道:"既然如此,你方才到行裏(滬上公人稱巡捕房為行裏),為甚不告伊紫旒?"牛性道:"先是他總怪我自己到梅卿家去討僵了,又和他落了個的名氣,下了車子,十分怪我,不肯再和我經手去討,我再三求他,他才叫我報捕自己去討的,卻不料鬧到這個樣子。此刻可否煩你和西探說一聲,同到紫旒那裏去一趟?"華探道:"你起先並不是告姓伊的,外國人那裏肯去?況且伊紫旒這個人能言舌辯,在上海若幹年,上下人等,三教九流,他沒有不認得的。他有心賴你,就是我們去也不見得有用。"說罷,徑和西探兩個回去銷差。牛性隻得又去訪伊紫旒,求他設法。走到伊公館,家人回說:"已經出去了。"隻得怏怏而回。 原來紫旒自從牛性去後,忽然又想起做弄薇園,便拿起筆來,變換字跡,寫了一封假信,隻當是子遷寄來的。上麵寫的是:"到粵之後,即在沙基大街租定房屋,設立招股處,魯薇翁處之股銀,祈囑其用金礦局名字存放彙豐。初到事忙,不及多敘"雲雲。寫好了,便尋出所填那張一百股的股票,一同放在身邊,徑去尋魯薇園。走到豐盛祥時,李閑士接著道:"剛出去了,一時不見得便回來。晚上隻怕要在蘭芬那邊。"紫旒隻得出來,明知牛性討珠花不著,一定要來尋自己,所以並不回去,順著腳走到大新街,要到四馬路。才走到三馬路口,忽有人在後麵叫道:"伊老爺!"紫旒回頭看時,卻是東協泰馬車行的東家吳孝善。紫旒便立住了腳。孝善道:"伊老爺今天可到張園去?"紫旒正在沒處消遣,聽了這話,正合下懷,因問道:"還有好車子麼?"孝善道:"有,有,有。有一部橡皮輪子的新皮篷,才買來了幾天,沒有用過幾回,可要套起來?"紫旒點點頭道:"我到三萬昌等你。"孝善欣然去了。 紫旒走到三萬昌,那一班本埠訪員,不免又爭著招呼,紫旒也借此餓延了片刻,等馬車放了來,便起身要行。內中一個訪員拉著問道:"伊老爺,你可知道那魯薇園查辦的事怎樣了?"紫旒道:"有甚怎樣?你們到底是飯桶,告訴了你們還鬧不清楚。"訪員道;"我們隻知道訪他外麵的情形,至於他骨子裏的事,我們怎生知道?伊老爺,你告訴我們一點。"紫旒附了他的耳朵,悄悄說道:"那姓喬的那裏會得信,原來就是那魯薇園得錢賣放的。"說著,便匆匆下樓去了,跨上馬車,馬夫放開韁,晃了一鞭,那馬放開四蹄,風馳電掣般到了張園,在大洋房前下車,走將進去。隻見鬢影衣香,履舄交錯,遊園士女,已經不少了。 紫旒正要和那些妓女說笑,忽然劈頭遇見了五少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