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許老十這個人?雨堂道:"他是我老朋友,怎麼不曉得?"紫旒道:"他開的書局怎樣了?"雨堂道:"這一向沒看見他;不大清楚,隻怕生意好呢。"紫旒便不說了。八圈和過,紫旒輸了二十元,恰好雨堂贏了二十元,紫旒便扣了抵他的前欠。 碰過和之後,接著又吃酒,無非請來幾個熟人,不必多敘。 吃酒中間,夢蓮忽然離了位,拉紫旒到旁邊悄悄問道:"你可有洋錢在身邊?暫時借給我二十元。"紫旒道:"恰好沒有帶錢,所以方才輸了和,還要扣雨堂的前欠。你此刻要錢作甚麼?"夢蓮道:"這一和一酒,還有外麵的打唱,都是我的。"紫旒道:"看和別位商量罷。"夢蓮道:"別人隻怕難,再說罷。"於是重新入席。紫旒留心看夢蓮,隻見他向佩金耳邊唧唧噥噥了一會,佩金忽然沉下臉,變了色,一言不發。此時恰好花錦樓到了,紫旒也向花錦樓耳邊唧噥了幾句,花錦樓便揚聲道:"五少大人在我那裏等著有話說呢!"紫旒聽說,便起身要走。夢蓮再三留住,草草吃過幾杯,依然起身,帶著花棉樓走了。臨走又悄悄的約了陳雨堂隨後就來,便到花錦樓家去了。無非和那些老媽子、丫頭鬼混。 過了一會,雨堂到了。紫旒便問:"許老十的書局如何? 請你代我打聽打聽。"雨堂道:"那個許老十?"紫旒愕然道:"你方才說是老朋友,怎麼忽然又不知道了?"雨堂想了一會道:"哦,哦,哦,哦,我弄錯了。我方才當你說的是徐大軍機的兄弟徐老十呢。徐老十我是老朋友。"紫旒道:"你總喜歡胡說,我明明問你許老十的書局如何,你還答應生意還好? 難道徐老十也有個書局不成?"雨堂道:"怎麼不是,同文書局不是姓徐的做總辦麼?"紫旒啐了他一口。雨堂自覺無味,歇一會說道:"你一定要找他,我明日總和你打聽來就是了。"說著吹了兩口鴉片,便去了。紫旒也自回家。脫卸衣服時,摸著了一疊鈔票,方才想著不曾到金月梅家去,此時要去,也未免太晚了,隻得安歇。 一宿無話,次日直到十二點鍾方才起來。袁聚鷗已經到了,拿了一張書局的帳交來。紫旒且不看,接過壓在硯台底下,說道:"我並不要做這個生意。等我拿去問一個朋友,倘有了消息,再給信罷。"聚鷗道:"紫翁不做,就是做個中人也好,好歹也落點中傭。"紫旒也隨嘴答應了他幾句,他便去了。紫旒看那帳時,卻是二號、三號、四號、五號鉛字俱全,統共約有一萬磅,其中上了架用過的約一半,還在箱子裏沒用過的也一半,還有一部日本機器,其餘小樣、架子、手盤、鉛條等,一應俱全,索價要三千六百元。看過依然放在桌上。 吃過午飯,方才袖了這一篇帳,走到二馬路,尋到了那家書局,踱了進去,指明要尋老辦。許老十出來見了,彼此通過姓名,問其來意。紫旒道:"蘇州有個朋友寫信來,要印一部書。久仰貴局的價廉物美,所以特來求教。"老十道:"不知要印甚麼書?"紫旒道:"要印一部《皇朝經世文編》。"老十道:"這是一部大書。不知印幾開的?用幾號字?統共印多少?"紫旒道:"大約總印一千。便是我也未曾清楚,不過先要問個價目,好揀便宜的做去。"老十道:"也要問明用幾號字,做多少大,每板幾行,每行幾字,才好算啊。"紫旒道:"既是這樣,我去問明了,再給回信罷。"但不知下半天在甚麼地方吃茶?老十道:"我下半天四五點鍾,總在怡珍居坐一會。"紫旒道:"那麼我下半天到怡珍看你罷。"說著,便辭了出來,摸一摸身邊昨夜的二百元鈔票還在,就一徑走到了金月梅家。抬頭一看,不覺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