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不錯的,紫旒這個辦法是很公平的,十兄你放心罷。"老十呆著臉道:"現成的都擺在這裏,那個不放心?隻是我今天回杭州去,錢不夠用,奈何?"紫旒登時眉花眼笑起來道:"這個好商量。我們先吃點心去罷,動身要下半天呢!"說罷,一把拉了老十,又招呼了雨堂,一同走到四馬路九華樓去吃茶。坐定下來,紫旒又是一陣天花亂墜的長談。這是他獨具的天生本事,無論人家有甚心事,隻要有他在座,他東拉西扯的一陣胡談,人家便不知不覺的把心事丟開了。吃過點心之後,三個人依然同回書局裏去。 紫旒見雨堂釘著不走,知道他的意思,使拉了老十到旁邊說道:"陳雨堂這個中金,應該要多少送他點罷?"老十道:"這是規矩上有的。但是送多少呢?"紫旒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不便說多少;請你老兄分付了罷。"老十再三不肯,紫旒再三相讓。老十道:"我們合送了他十元罷。"紫旒沉吟道:"二千多洋錢的交易,十元中金似乎少些。這樣罷,我們各送了十元罷。"老十道:"也使得,隻是我這裏十分為難,一時拿不出來了。"紫旒不等說完,便搶著說道:"這不要緊,我們此刻是一家人了,隻管在帳上拿便了。"說罷,便出來取了十元鈔票,付給雨堂,悄悄說道:"他隻肯五元,是我竭力說項的,才有此數"雨堂點點頭道:"費心,費心"搭訕了一會自去了。 紫旒等到下午,親自送許老十上了小輪船;還買了幾種送行品物,送到船上,方才珍重而別。 自此紫旒把鴻仁裏房子退了,搬到書局裏去。喜得喬子遷走時,留下的古玩陳設不少,搬了過來,把一間書局陳設一新。 便又在局裏請過幾回客,無非是盡力亂吹。一麵掛了這書局的旗號,亂招股分,定了七厘官息,每股百元。於是做一股的,做兩股的,倒也被他招了不少。恰好一家報館新換東家,這新東賺那副鉛字舊了,要另買一副新的,不免著人到外麵去打聽價錢,問來問去,便問到紫旒的書局裏。紫旒便異想天開的想了一個法子,叫報館把那一副舊字拿出來,換自己的新字,每磅要他貼還六分洋錢。那報的新東默默計算了一會,若要買新字,每磅要在兩角以外,這舊字賣出去,隻能做廢鉛,值不到一角一磅的了,算著很有自家的便宜,便答應了。彼此對換了一萬磅字,紫旒便乾落了六百元。以後因為字樣太舊,做不出生意來,那是股東晦氣,與他無幹的了。此是後話,表過不題。 且說陳雨堂拿了伊紫旒的十元,便歡天喜地的出來,一口氣跑回家去。因為兩夜未回,在外幹的又不是正經事,見了老婆,未免有點惶恐。老婆見了他,不免有三分動氣。雨堂先搭訕著問道:"前天的房錢是怎樣了的?"老婆沒好氣,便不答應他。雨堂又問兒子阿生道:"你該知道,是怎樣了的?"阿生道:"虧了隔壁殷伯伯代我們拿了兩卷子畫去賣了十二塊錢,才付了一個月房錢,免了釘門。"雨堂大驚道:"是拿我甚麼字書去賣了?"老婆道:"門也要釘了,你又猶如溜韁馬一般,溜的不知道回來了,不當不賣,拿甚麼應付別人?"雨堂聽說,連忙打開書畫箱一看,別的東西都還完全,內中隻少了米南官墨跡的一個長手卷,一軸趙文敏的八駿圖。隻氣得三屍亂暴,七竅生煙,伸出腿來,把那十歲孩子阿生兜胸一腳,罵道:"好畜生!你索性把我的老命賣了,倒也罷了。"老婆見此情形,搶過來護住了兒子,哭著道:"關他小孩子甚麼事?你要打打我,要罵罵我,是我拿來賣了,你便怎樣?須知我賣了東西,是要保全這個叫化子窩兒,並不是賣了東西養漢子!"夫妻兩個好一頓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