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想要靠近(2 / 3)

“十八,不是十七族麼?”穆清沒察覺沈霓裳的躲讓,他疑惑了下,他記得扈嬤嬤同他的是二十七族。

沈霓裳也楞了下:“十七族?”

“我聽的是十七族,興許是咱們誰聽錯了,不過十七十八也差不多少,都無妨。你知道邊民有哪些本事麼?”不待沈霓裳,他又湊攏了些,自己接下去,“玉族能尋石中寶,常人隻以為玉族隻能尋玉,可其實玉族本事遠不止此,他們非但能識得石中玉,還能識得何種石頭能出金鐵。還有蟬衣族,相傳中土之人最早隻會采葛漚麻,如今的蠶桑之技便是蟬衣族最早傳藝出來,紗羅鍛綾錦……這些織藝大半皆是蟬衣族所創,蟬衣族生巧手擅於織紡之術……”

少年方十七,還未完全長成。

湊得極近,長長的桃花眼,眼角略彎起,睫毛卷翹,離得很近,沈霓裳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周生的淡淡紅暈。

按理桃花眼的人眼仁和眼白黑白不會太分明,可是麵前的少年卻有一雙黑白極為分明的眼睛。水汪汪的忽閃著,長而卷翹的睫毛隨著話間動作微微顫動。

這一刻,沈霓裳不得不承認容蘇的話是對的,穆清有一雙很幹淨的眼睛,尤其他認真看著你的時候,就象某種貓科動物一般,十分討喜。

沈霓裳有些出神。

穆清已經過了百靈族海族:“……海族能入水百丈探珠,還有伴獸族能馴獸為伴,且能讓其聽令,如臂指使。”

穆清停了下來。

沈霓裳終於聽到一個自己沒聽過的邊民種族,沒想到穆清偏就停住了,她看向穆清,目光示意他繼續。

穆清這樣多也多少有些顯擺之意,至少他頭回聽的時候是新奇無比的,但沒想到沈霓裳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麵上幾乎看不出什麼變化,更沒有驚奇震動之類的神情。

他多少有些泄氣:“我就知道這些。都是扈嬤嬤講給我聽的,這些外頭如今都不讓傳,扈嬤嬤也是偷偷同我的。”

沈霓裳沒有留意他的情緒,皺眉問他:“你這些邊民活不長,是他們被捉之後會被……拷打?”

穆清看她一眼,點頭。

沈霓裳垂下眼簾,心中茅塞頓開。

難怪如今外界看不到多少邊奴存在,真正有價值的邊奴隻怕在王都就被搶光了。她如今聽的這些邊民種族的能力就已經足夠打動人心,何況還有她沒聽過的,那些上士族,甚至皇族又怎會輕易放棄。

皇族不許這些資料外泄,又引導民眾輕賤邊民,就是想將邊民帶來的利益牢牢控製在上士族手中。

想到這裏,她忽地疑惑,穆清所的扈嬤嬤是長公主的奶娘,這是她早就知道的。

扈嬤嬤這樣的身份知道這些資料不足為奇,但容蘇又是從哪裏得知的呢?

甚至容蘇還到了魂族這一族被擁戴為邊民領袖的種族……看穆清的表現,分明是沒聽過的。“那鬼人呢?”她按捺住疑問,看向穆清,“你可聽過鬼人有何特異之處?”

“我也是頭回見得真正的鬼人,”穆清搖了搖腦袋:“以前隻是聽過鬼人長相半黑半白甚是醜陋,所以大家都喚羅刹鬼。”

沈霓裳靜靜暗忖。

“霓裳,你可是……想做什麼?”穆清眼中有一抹憂心,他遲疑著問。

“沒什麼。”沈霓裳沒抬眼,隨意淡淡答了句。

穆清沒有再做聲。

沈霓裳想清楚後起身:“今日多謝你,我先回去了。”

穆清起身還沒話,沈霓裳已經走出門口。

將張開的嘴閉上,他在原地站了會兒,過去將門關上,又默默地走回來坐了下去。

包廂中一片沉寂。

穆清忽然覺得有些孤獨。

他是過得錦衣玉食,不愁銀錢,在將軍府也沒人欺負他,但也沒多的人理會他。

有時他甚至覺著自己哪日死了,將軍府也不會有多少人在意。

這一瞬間,他驀地感覺到無比的茫然。

這一世的日子,太難過。

上一世,他過得很快。

開心的時候練武,不開心的時候也練武,到後來,他除了必要的時候,都一直在練武。

他的心思不多,心事也不多。

十七年的時間,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

而這一世,他覺得過得漫長多了。

到了如今,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

他想靠近沈霓裳。

這段時日他老是在想,上世的那個少女如今能如此堅強獨立,連容蘇也對她讚不絕口,他想,他是不是也能跟她學學,讓她教教他。

沈霓裳那日他,其實他挺高興。

他也不是沒納悶過,一個在他跟前哭得那樣傷心的少女,怎麼重來一世就能變化那樣大?

可是沈霓裳在他跟前太過自然,也太過平靜,他想不出有什麼奇怪的理由能明這種情況。於是,他隻能歸結為前世他對她不夠了解,扇子她家當時惹了官司,興許,她當時是走投無路了吧。

穆清找到了理由,於是也就將心中的不解化開不再想了。

可是,他還是想靠近她。

他自己也不清是為什麼。

他自己也奇怪過,為何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張臉,前世讓他避之不及,如今卻對他生出一種莫名吸引力。

每次見到她,心就會跳得比平時快,但凡她對他話,他就特別欣喜。

但他也感覺到了,她好像並不太喜歡他。

就好似今日,她要回家,卻又來了茶樓。

他總想在她麵前表現好些,可每次似乎都沒表現好……

時間慢慢滑過,冬日的夕陽落得早,包廂中漸漸暗下。

穆清趴在桌上,不想動也不想回家。

窗外的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拖曳在木質的地板上,光影斑駁間,少年的眼角微微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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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回府去了見了司夫人。

“你們都退下。”司夫人讓丫鬟們都下去,看向沈霓裳,“你什麼?”

“明日衙門會標價,”沈霓裳的神情是一種思量過後的平靜,“我想買下那個嬉人。”

“為什麼?”司夫人眸光動了動。

為什麼?

沈霓裳心中有些苦笑。

連她自己也不清是為何,她不是聖人,甚至也算不上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善良人。也許,是因為那個女嬉人幾次相遇給她留下了印象,也許是因為那個女嬉人今日幫了玉春,也許是因為她來自一個不會明目張膽將人命視如草芥的社會製度,也許……她靈魂中還記得李成功最愛的那句“武者當鋤強扶弱”……

她不是武者,但她是武者的女兒。

在原來的世界,輪不到她去鋤強扶弱,她也認為自己向來淡漠人情。

可她自己也沒想到,到了這樣一個世界,她竟然也會管不住自己,也會不忍心。

她沒有鋤強的能耐,但她確實想救下那個女嬉人。

“我不知道。”她輕輕搖頭,“可是,若是三日內沒人買下她,她就會死。”

“你要知道,你是中土人,她可是邊奴——”司夫人眸光閃動,“你不怕惹麻煩麼?”

沈霓裳歎氣:“所以我沒想自己出麵,隻想偷偷買了她,另外安置。”

司夫人輕聲笑,眼中分明笑她真:“你當真以為誰都能買邊奴?除非有士籍做保,否則你便是有再多銀子,也休想買到人!”

還有這樣的規矩?

沈霓裳愣住。

“銀子我可以借給你,”司夫人低頭看著翹起的指尖新塗蔻丹,慢悠悠道:“其他的,你能有辦法就自個兒想吧。”

沈霓裳回了跨院。

玉春迎上來:“姐?”

沈霓裳搖搖:“先別話,讓我想想。”

她做事一向隻要下定了決心就不會輕易放棄。

如今,也是一樣。

“姐為何一定要救那嬉人,她私縱其他邊奴脫逃可是重罪,聽要花不少銀子呢。”玉春雖也有些同情,但她也舍不得銀子。

“人家今日還幫你抓了賊,我也算是幫你還人情。”沈霓裳掃她一眼。

“幫我抓賊?”玉春瞪大眼。

“可不是。”玉春早前在用熏籠熏被褥,沈霓裳將坐到杌子上,伸手烤了烤,“她用塞門底的滾木絆了那賊,要不你以為你還能抓到人?”

“難怪呢,就哪兒滾了個木頭過來,奴婢當時還以為是老爺幫忙,原來是她——”玉春恍然大悟。

聽沈霓裳這樣一,玉春也不再嘟囔了。

翌日一早,沈霓裳就打玉春去南城宅子。

等玉春到了宅子同大安一,大安就駕著馬車去尋商子路。

玉春在宅子裏百無聊賴的等著。

花尋同大安都住在第一進,玉春在後麵等得無聊就跑到前頭。

花尋正在合著雲蹤十二式的步法練劍,玉春偏著腦袋在廊下坐著看。

等花尋一路劍法練完,玉春道:“你練得可沒我家姐好看。”

花尋瞥她一眼,回到廊下仍舊用那破布將劍幾分隨意的包起來。

“不是給了你銀子讓你的置辦衣裳麼?”玉春一直覺得有哪兒不對,一眼撇到花尋身上,現這人竟然還是穿的原先那件破破爛爛的圓領缺胯袍,她立時警犬般坐直起來,瞪大了眼睛。

“銀子給了我就是我的,我願意穿舊衣服。”花尋看也不看她,將寶劍靠在柱子上,整個人朝長凳上一躺。

“你這話就不對了,”牽涉到銀子,尤其是她家姐的銀子,對玉春就是大事,她“蹬蹬”幾步走到花尋身旁,“明明是給你置辦衣裳的銀子,就該……專款專用,對,就是專款專用。你要是用不著,也就還回來才是!”

花尋淡淡看她一眼,隻見玉春眼睛瞪得溜圓的俯視他,看一眼後,他毫無情緒的閉上眼。

這人竟然當她不存在!

玉春惱怒了,伸手就推他:“跟你話呢,你這人怎麼一點禮數都——啊!”話沒沒完,手剛要碰到花尋身上,一隻虎鉗般的手就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腕,玉春驚叫一聲,花尋睜開眼,目光似嘲似諷,“能碰到我身子的女人是什麼樣兒的,知道麼?”

花尋的手捏得用力,手下並未有憐香惜玉,玉春痛得眼淚都快出來,她想著無論如何不能在這家夥麵前丟人,故而也強忍住:“你這個瘋子,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