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司夫人如今也不怎麼盯著她練字了,足以明她也就這樣差不多的水平極限了。
司夫人曾諷刺她,是人家都“字如其人”,她那一手字,也就同那些啟蒙一兩年的學童差不離,不看她的人,還以為是孩子寫的。
她聽著也就聽著,不反駁心裏也不當一回事。
司夫人的確實寫得一手好隸書,筆鋒婉麗圓潤,若是字如其人,也真真襯得上這話。
但如今看到穆清這手字,她眼前不由地浮現出前世擂台之上,那個翩若遊龍的少年身影,心中頓時微曬。
同一個人,截然不同的兩種氣勢,這又該如何評述?
可見此言也不盡然。
想了下就丟過一邊,心中開始思忖米家的事。
她沒有想到竟然是米家大爺出手將那鬼人買了去。
算來她做鬼三百來日,在米家呆的時候比在沈府還要長。
後來那大半年,她幾乎十之七八的日子都留在米家藏書樓。
米家大爺二爺乃至大夫人二夫人,她都是照過麵的。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米家竟然還是士籍,且還同王都的太後娘家簡王府有關。
她一直以為米家隻是一方土紳,喜文弄字而偏居一隅,沒想到米家非但是上士族,且還是王都米家嫡係出身。
同為上士族也有高下之分,在雲州便屬穆商兩族最為勢大,而米家也算是王都最古老也算數的著名號的大家族。
穆清信中寫的還算清楚。
米家如今當家乃是大少爺,因其父親祖父都已過世,故此雖未屆三旬已是當了家,家中便稱“大爺”。其祖父乃的王都米家嫡枝長房次子,自生來便喜文不喜武,後來又執意娶其過世啟蒙恩師之女為妻,此女並非士籍乃是良籍,甚至不惜隻身脫族而出。
再後來,他隻帶了自己藏書離開王都,最後在雲州城外的十裏鋪落居。
王都米家雖是剝奪了其家產繼承權,但戶籍還是保留了下來。
而簡太後娘家簡王府這代世子妃就是出身於王都米家,真要論起來,也能稱一聲“堂姑”……
將這些關係理清,沈霓裳揉揉太陽穴,心裏覺著此事恐怕還有些不好辦。
但同時,她心裏更覺疑惑。
在米家她呆了大半年,隻見過米家大爺一回,聽他一年到頭在家的時日加起來也不到兩月,多數時候都是在外遊曆。
他買那個鬼人回家是為何?
她眼前浮現出米家大爺那比常人更蒼白陰鬱的麵孔,心中疑團越濃重。
“姐,扇子還帶了話。”玉春見沈霓裳似是從沉思中醒轉,才帶了兩分不甘願般道:“穆少爺容先生孤身一人,不如明日過去,也當是提前過個年。”
完,她心覷沈霓裳臉色。
沈霓裳神情毫無異樣,隻點了點頭,便再無旁的話。
翌日一早,沈霓裳還未起身,就聽得玉春在院中大叫一聲。
沒等片刻,她就一臉興奮的奔進來:“姐,下雪了!好大的雪,都能埋鞋底了。”
沈霓裳披衣而起,推開窗戶,隻見外間果然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潔白。
冰冷的風帶著微微雪意陡然撲麵而來,讓人不自覺打了個寒顫,玉春連忙拉著她回去著衣,嘴裏還猶在念叨:“好些年沒下這樣大的雪了。看來明年該是個好年景。”
沈霓裳心想,看來這個世界的氣候倒比原來那個世界不同一些,至少在她前生的記憶中,似乎也隻的時候下過兩回雪,後來便再沒見過了。
即便是院中有積雪,兩人還是照例各自鍛煉了一個來時辰。
沈霓裳已給玉春換了三套動作,如今她收放自如,做得輕鬆熟練,再無之前的痛苦難耐感。
沈霓裳檢查了她的肌肉骨骼關節後讚許點頭,玉春眨巴著眼神希翼問:“姐,那我何時可以練武?”
“那是練心法,你如今練的本就是武功一種。”沈霓裳道,“武功一道有內外之分,有些人即便不練內力,也能靠外家功夫橫掃一片。不過練這樣的功夫需要極大毅力,將筋骨肉通通錘煉,到最後一身銅皮鐵骨,也不差習練內功者多少。隻不過你如今練的隻是粗淺部分,隻是為了靈活肌肉關節,也是武功的一部分。不過這樣已經夠了,那樣的功法也不適合女子習練。”
玉春聞言連連頷,忽地好奇:“姐,若是這般的話,那些邊民豈不是就能練這樣的武功了?”
沈霓裳怔楞一瞬,也覺有理,點頭:“興許吧。”
玉春也隨口道了句,還是更關心自己何時可以習練心法,她心裏還記著花尋的仇呢,於是眼巴巴的望著沈霓裳。
沈霓裳看著她一笑:“年後就可以了。”
玉春霎時大喜,心中更是下定決心,定要奮圖強,暗想著有朝一日將花尋打趴下,來報仇雪恨。
昨日就同司夫人交待好了,故而兩人收拾妥當就準備出。
玉春拎著兩壺自製的屠蘇酒,覺著有些拿不出手。
雖她不希望沈霓裳同容蘇之間生出旁的事兒,但拋開這點憂心,她其實是挺喜歡容蘇的。
去了脈然齋這麼多次,從頭回初想見到如今,她也尋不出容蘇半點不好來。
既是特地過去,又是提前團年的意思,隻帶兩壺屠蘇酒,連她這樣氣的人都覺著有些寒磣。
沈霓裳見她欲言又止:“走吧,我們就算掏光了家底也置辦不起什麼像樣的東西,有穆少爺在,他哪兒也不會缺什麼。”
玉春一想也是。
送禮要麼的貴重要麼是心意,貴重的她們買不起,有心意的無非是自個兒親手所製,莫沈霓裳連補衣裳都不會,就算會女紅,她也不想看到沈霓裳送這樣的年禮出去。
那就這樣吧。
這屠蘇酒好歹還是她親手製的呢。
頭日裏就帶了信去南門宅子裏,到了約定的時辰,她們就在府外上了大安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