柵欄之外,人聲嘈雜猶如蜂鳴,幾乎掩蓋了公堂之上的聲音。WwW COM
“肅靜!”
王城守一拍驚堂木。
兩個衙役行出去維持秩序。
人群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堂中那道頎長挺拔的少年背影上。
前方眼尖的人現那道背影有幾不可見的微微戰栗,顯然這樣一個消息對於這個一直冷靜麵目示人的少年的打擊,遠遠不比他們的震驚更少。
左側的耋老相互間看了眼,湊攏附耳幾句,其中一人站起,正是方才那位引用前例提議以良籍安置的耋老:“此事可有證據,為何此前未提?”
數日之前已有一次公堂驗親,那一回他們也被請來做見證。
但當時隻提了扈嬤嬤上堂,並未言及這後頭還有內情。
事情決計不是才查出的,穆家前次卻刻意隱瞞不提,如今才提出,這一舉措著實耐人尋味,但其中的提防之意卻是毋庸置疑,作為同樣被隱瞞的一方,這些德高望重素來受人景仰的耋老們,心中自然也生出些不快。
“嗯,口無憑,原告方可有證據?”王城守心中透亮,但依然打著官腔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勢。
“回城守大人,主家已將慧欣尋到,也有旁證證**欣確實在那幾日產子,且扈嬤嬤出入慧欣住處,也有人證。”大管家恭聲回到。
慧欣被提上了堂,隨後也有幾名人證被帶到堂前。
穆清從怔然中回神,抬朝慧欣望去。
慧欣似乎被換過一身半舊的幹淨衣裳,秀麗的麵容上除了蒼白之色並無傷痕,但人卻有些站不住,立在堂中身體顫抖了幾下,才堪堪站直。
兩人相距咫尺。
慧欣一站定,也朝穆清看來。
兩人視線霎時相接,穆清的眼光在慧欣的眼睛上一落,眼神頓時複雜幾許,慧欣卻隻是平靜,甚至還朝穆清露出一個微微的笑容。
笑了一下後,慧欣隨即轉開了頭。
慧欣也是一雙桃花眼。
她的相貌隻是中上之姿,這一雙桃花眼雖不如穆清長得更精致,眼下也沒有穆清那兩條錦上添花的臥蠶,但正因為這一雙眼,無形中將她的容貌襯出幾分嫵媚,容貌也凸出了幾分。
“……有幾分像啊。”
“你們看眼睛,眼睛一樣的……”
“是啊是啊,這可不多見……”
“……都兒子隨娘……”
眾人語聲雖低,但此際公堂上無人話,故而所有的聲音都清晰入了耳。
穆清還在怔怔注視。
這個女子真是他的娘親麼?
穆清不出感覺。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對他懷有善意,但他無法確定這種感覺的來源是否出於母子的性。
他的心中有酸澀,有難過,但似乎還缺少了些什麼。
作為習武之人,以穆清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即便慧欣已經被換過衣裳,但他能分辨出,慧欣應該被用過刑。
穆清心底生出一絲憤怒,倏地轉看向穆冬恒。
自進來之後,這是他第一次同穆冬恒目光對視。
穆冬恒麵無表情,看向穆清的眸光深幽冰寒。
兩世記憶,瞬間浮現。
穆清的目光漸漸恍惚,悲涼生出。
哪怕比起旁人家的父子,穆冬恒待他再不親近,但也不是沒有可回憶的畫麵。
前世今生的那些懵懂蒙昧日子裏,這個不苟言笑的“父親”一直是他心中被景仰和效仿的一座巍峨巨山。
前世不敢造次,今世不敢接近。
濡慕之情,卻在心底。
他曾經以有這樣的一個父親而無比自豪,並因此而愈加的奮圖強。
原來……一切不過是幻夢!
穆清閉了閉眼,將眼眶中的濕逼回,轉開了視線。
人證一一過堂,同大管家之言,吻合無誤。
隻慧欣一言不,無論王城守如何逼問,兩側衙役提著刑具虎視眈眈,她都隻低著頭,隻若未聞未見。
“不是還有一個人犯麼?不若提扈嬤嬤上堂,讓她們二人對質便是。”穆家一個長老起身提議。
王城守頷應允。
穆清立時抬眸,恍惚之色已經盡消,眼底現出一抹緊繃憂心。
扈嬤嬤出現在內堂入口,兩個衙役正半拖半扶著她前行,一眼見得穆清,扈嬤嬤掙脫開衙役的押送,腳步緩緩蹣跚地步入。
“嬤嬤……”
穆清輕聲喚了一聲便死死咬住唇瓣,卻是止不住地淚盈於眶。
白日裏看得更清楚。
扈嬤嬤向來養尊處優,雖是年過六旬,但體型並不清瘦。
而此際出現在穆清的扈嬤嬤,如同一夜間蒼老了數十歲。
長長的衣袖遮住了枯瘦衰老虛弱得如同八十歲的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