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公主院裏出來,穆清慢慢地走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兩個院子毗鄰,十分近便,但這斷斷的距離,穆清卻走得從未有過的沉重和緩慢。
進了自個兒院子,徑直進了書房,廊下扇子喚了一聲“少爺”,穆清也沒聽見。
扇子半張著嘴,看著穆清遊魂一般的從自個兒身前走過,呆了呆後,扇子追了進去。
“少爺回來了。”
扇子扯開笑臉。
“你先出去。”
穆清沒有抬首,隻沉沉吩一句。
扇子再度一呆,望著同樣在屋中的穆清,穆清眉眼低垂站在屋中,昳麗精致的俊容上是濃得化不開的沉重,甚至細看,似乎還有一絲茫然不知所措。
扇子沒有再出聲,默默地退了出去。
日頭漸漸西沉,直至不見,整座院子也被黑暗漸漸淹沒。
扇子動了動腿,在廊前的柱子上靠了不知道多久,腿都酸了,回頭看一眼,屋子裏已經黑漆漆一片,沒有絲毫聲息傳出。
扇子心裏突然很難受。
旁人看不到穆清的努力,他卻是比誰都清楚明白。
即便遇到大的事情,穆清也從來沒有怨尤人,也從來不自怨自艾。
無論是習武還是其他的能學的東西,穆清都在拚了命的追趕,想讓自個兒更有用些,想有朝一日能保護他想保護的人。
每隻睡不到兩個時辰,除了必須的事情,其他的時候都用在練功和學習上。
沈姑娘寫的那本冊子,穆清用了比旁人多十倍的時間,哪怕現在已經倒背如流,但每日都會找時間翻一翻。
扇子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麼用,但穆清卻告訴他,這樣有用,一隻要多明白多領會一點兒,也能日積月累。
也許對旁人來,這不算什麼。
但扇子卻是知曉,穆清從就背不下來書,也看不進去書。
不是偷懶,而是真沒那根筋。
旁人看一遍就能懂的,穆清可能十遍八遍還不能明白,尤其是那些文縐縐的話,一看腦子就漿糊了。
凡事都要有成就感才能更有動力和堅持。
這樣的情況下,穆清能堅持到這種地步,能將那本冊子倒背如流,扇子都不敢相信。
可是這樣努力的少爺,為何會遇到這樣多坎坷和麻煩呢?
好不容易才和沈姑娘好了,明明是該稱心如意花好月圓的時候,可穆清臉上的沉重告訴扇子,穆清現在遇到的事情也許是超過他想象的艱難。
扇子隻知道今日這一樁。
也就是太後想插手穆清親事,想撮合姓簡的和穆清這一件。
但跟了穆清這麼多年,扇子心裏清楚,隻單單這一樁的話,絕不至於讓穆清臉色沉重到如此地步。
更不至於讓穆清連話都不想,就這般將自個兒關在屋子好幾個時辰。
但扇子不敢打攪。
他隱隱感覺到,穆清應該是在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一牆之隔,默默地陪著他的少爺。
扇子不禁為自個兒前幾日同穆清的使氣感到後悔,這個時候他才想明白,不是穆清不信任他才不同他,連太後的心思穆清都沒瞞著他,那明穆清心裏藏著沒的事情,隻怕比這一樁還要麻煩很多。
能的事情穆清不會瞞著他,瞞著他,要麼是這事兒不能,要麼是穆清自個兒心裏都很亂不想,他應該等穆清想能的時候,而不是仗著穆清寵他,同少爺使性子,給穆清添麻煩。
屋子裏的燈亮了起來。
扇子倏地站起,卻因起得太急忘了自個兒已經腿麻,差點沒摔下去,一把扶住柱子,齜牙咧嘴地揉揉腿,扇子趔趄著推門進了書房。
見穆清正在研磨,扇子忙拐著腿上前:“少爺可是想寫信,少爺歇著歇著,的來!”
扇子將活計搶了過來。
穆清鬆開手,低頭不知想著什麼。
墨汁研磨好,扇子鋪開紙筆,穆清便開始寫起信來。
扇子伸頭去看,穆清抬首掃了他一眼,扇子訕訕退開,心裏飛快思量開來。
雖隻看了一個抬頭,但扇子已經看清,穆清正是在給沈霓裳寫信。
扇子不禁暗暗納悶。
前日穆清才寫了一封信讓孔祥昨日帶回去,今日怎又有信要寫?
想到這裏,扇子忽地想起,孔祥昨日一早出發,按孔詳的習慣是不會耽擱的,有赤血馬代步,來回八個時辰,最遲今早也該到了,但此刻已經到了晚上還沒見孔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