襲芳瞧一眼婉娥,笑問道:“玫嬪,我見你臉色不好,衣衫又如此輕薄,身子有何不適怎的?”
婉娥一驚,抬首忙回答道:“臣妾身子是不適。才剛亦有些想念家中父母親,想來是這個緣故了。”
雍容華麗而沉重的珠翠,壓得朱燕似乎喘不過氣來,長長流蘇垂落至肩胛,仔細瞧去,玉妺看著皇後倒也幾分國色天香的意態。朱燕朝婉娥笑道:“身體發膚乃受之於父母,如今就此分離,怎麼會不想呢。其實宮中女子想家為常事,妹妹正方聖寵,明日本宮便去告知皇上向兩位妹妹求一個家人入宮探望的機會。皇上應允後妹妹們便可與家人相聚了。”這時,媯妺婉三人同時跪下,口中齊齊說道:“多謝皇後娘娘恩典——”
一語未訖,朱燕道:“你們且坐下,往後侍奉皇上可要一心一德,萬不可敷衍了事作罷。”見時間已不早,便顏笑道:“從早晨到現在已過了好些時間。細算時辰,樊常在好像還沒用早膳罷。侍奉皇上是勞累,連用膳的時間都沒有呢。本宮這有些糕點,味道不錯,樊常在要不要嚐嚐。”
玉妺緩緩起身,賠笑道:“回娘娘,臣妾小小常在實在無福消受娘娘糕點。時間過了許久,臣妾早也已經不覺饑餓了。”然後還是不忘禮數,慢條斯理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美意。”一時諸人又聊了幾句,朱燕和悅笑道:“妹妹們快些回宮罷,外頭炎熱,不要中了暑氣才好。”眾人行過禮,葉真攙了朱燕先退下。
眾人也方散了,於是媯妺兩人一起出來,有聲喊道:“樊常在請留步。”一聲稚嫩的聲音,是婉娥身前的侍婢高晉,婉娥盈盈站在宮門前,接過高晉手中的紈扇來,輕輕扇動著,滿臉的不屑一顧:“樊常在頭上的梳蓖異常漂亮,雙尾之鳳如此瑰麗,倒與常在相得益彰。”一壁說著,一壁進前撫觸著玉妺髻上製工精巧絕美的梳蓖,不覺淡淡‘嗤’地一笑。
玉妺恭敬道:“嬪妾見過玫嬪娘娘。玫嬪娘娘萬安。”媯妺兩人,微微屈膝。玉妺抬眼瞧視婉娥,心中不覺多出了點點惻隱之心。
“萬不萬安同你有何幹係,先起來罷。”這話說得極是犀利,心中亦有不悅,她抬首仰望四方的天,緩緩說道:“本宮聽聞,如今皇後娘娘也甚喜歡這梳蓖,皇上並未賞皇後而賞與你,妹妹當真洪福呢。”
玉媯聽得這些,正欲為玉妺辯解,便見著芳嬪攜一眾妃嬪緩緩至宮門走出來。
隻聞身後有黃鸝啼囀一般的美妙音色:“給媯嬪、芳嬪、玫嬪娘娘請安。”玉妺見了覃姿也是恭敬地行禮。聽著眾人七嘴八舌:
“喲!這不是覃貴人麼,今日妝扮得這麼嬌豔。”
“可惜啊,失了寵打扮得跟花兒似的又有什麼用呢。”
玉媯淺笑,忙命覃姿起來,覃姿不卑不亢地起來了,襲芳也不正眼看她,徐徐道:“你蹲好。”複又嗔笑道:“媯嬪命你起來你自然可以起來,可本宮命你起來了麼,你為何要自作主張地起來呢?”
覃姿隻扭頭看著別處,按捺住心底的不快,隻是不說話。
顏貴人走上前,含了清幽冷笑,“前幾日我還看了敬事房檔案,皇上這一個月來隻去過你那裏一次呀。昨兒是玫嬪樊常在倆兒侍寢,恐怕這往後啊,你的長春宮豈不更是冷清了?人微言輕呢,就不要在這擺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覃姿麵容一硬,“我雖人微言輕,可是也比月餘一次都沒有進禦的人要好。”然望一眼萬裏無雲的天空,低首深吸口氣,複又冉冉仰頭道:“叫人憐憫……”
覃姿緩緩步至眾人前麵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冷冽玉容,冷笑不語,瞧一眼諸人便扶著侍女的手走了。
莊嬪溫和笑道:“本宮聽小丫頭說,皇上特賜了一個梳篦給咱們樊妹妹呢。聽聞那個梳篦獨一無二,乃是價值連城之物。樊妹妹定是受用匪淺罷。”
玉妺平靜地目視莊嬪,恬淡一笑:“嬪妾受益良多,隻是臣妾聽聞這梳篦皇後娘娘也喜歡得緊,故而臣妾於心不安。”
顏貴人側視玉妺,揚著下頜不覺涼薄幽笑。莊嬪笑道:“這也沒什麼於心不安的,皇上隻賞了你說明皇上疼愛妹妹。皇後娘娘若知道皇上如此疼愛妹妹,一定會很欣慰的。”
玉妺看著永壽宮正門外的,永巷像是望不到盡頭,兩麵的宮牆隨著時間推移依然被雨水衝淡了原本朱紅的顏色,抬眼金晃晃的琉璃瓦好像流光飛霞一般。偶有大雁掠過,彼時風起綃動,心中便有微瀾漣漪漾起,一頓一頓的空茫。定一定,涎著笑臉緩緩道:“謝娘娘吉言。”稍微一蹲:“嬪妾也願列位娘娘成己所願。”
少焉眾人散去,隻是玫嬪沒有走,直直瞧著玉妺。媯妺二人妺遂相視一眼,靜靜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