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寧宮,行之許久方至禦花園內。
烈烈驕陽燒得周身滾燙,又仿佛無數條帶刺兒得金便重重打在背脊。心頭暗道:我當真粗心大意了,初進宮來便要受到太後的懲罰。看來往後侍奉聖駕定要加倍心細。樊貞一壁思忖一壁又想著太後是否會因此對自己有甚偏見,故而胸前總悶悶難言,不覺喟歎。
這禦花園樹叢蔥鬱,遍植老槐古柏,盆花樁景,深深透著草木濃香。四處也是一座接一座石頭砌成的假山,極是景致玲瓏。這塊地上皆鋪滿了豐富多彩的千鶴圖案。樊貞走在花園裏這頗有凹凸地麵上,聽著枝稍上頭千萬鳴蟬,和風吹動樹梢,玉蟬撲閃著翅膀的音律,一時忽覺有趣。
樊貞極速走著,她早已是汗流浹背。她張不開眼角似的,是在迷夢的幻境之中回踱。
平綠亦是麵汗淋漓,在旁憂心說道:“小主,拿這扇子扇一扇罷,您看您都流汗了。”
她嗓子含糊得說不出話了,隻緊著眉心強撐道:“不用了,多謝。”
樊貞還是繼續疾步而行。須臾,平綠還是不忍心,複又道:“小主您好歹坐下歇歇罷。身子是緊要的!”
樊貞終於看平綠,朝她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太後娘娘的懲罰,我怎敢違背太後娘娘的話呢,太後娘娘是為皇上好。樊貞聲音極小,眼皮子也被熱得抬不起來。
平綠心急如焚道:“小主,您看這天,這日頭看來是要大了。小主您也走慢些,免得中了暑氣呀。”
樊貞用力行走,腳下的汗水似要漫過腳踝,向她道:“平綠,還有多少時辰?”
平綠被熱陽射得直細喘,“當有一個時辰罷。太後娘娘也真是的,竟這般對小主疾言厲色不給小主麵子。”
樊貞淡淡笑說:“太後娘娘是一番好意,我們不能會錯了意。
你別背後多議論了,仔細讓人擇了話柄。”然後又道:“平綠,你先回去吧。”
平綠立刻興奮,“嗯,奴婢早想回去了!可小主您……”
“你先回去幫我燒好水,我回去即刻沐浴。”
平綠複又興高采烈地笑了,一福身轉頭便跑回宮去了。
樊貞仍自走著,複又繞了十來圈。突然,猝不及防地跌了一跤,幸好跌在了平坦的土地上,若是跌在那鵝卵石上,隻怕得數天不能行走了。那樊貞竟有些莫名的欲想流淚,平緩的眉毛立刻蹙成一團。她抬首望著湛藍晴空,抑製著不讓淚水滴下。忽又想著太後的疾聲厲色與貴豔疏離,於是總想在自己身上尋錯愕。她自小便被父母視作掌上明珠,外人一丁點兒也打不得碰不得,可是如今……
她自知今時唔同往日,遂而隻得長呼一息。於是起身來繼而繞著圈走。
“你這死奴才撞了我,居然也不賠禮道歉!”
“哎呦,這不是樊常在嗎,怎麼失魂落魄的。”旋即冷冷一個嗤笑。
樊貞忽被人重重推到在地,但又急忙立起身來,較之方才倒是氣定神閑了些許。樊貞的頭微微的有些暈,她忍住了疼痛,恭敬地行禮道:“臣妾見過貴人,貴人萬福吉祥。”
“起來吧。”說完,也不看樊貞,即刻便走。
樊貞虛弱無力道:“臣妾恭送顏貴人……”而後兩目一合,重重暈厥在卵石地上。
顏貴人並未走遠,隻做未聞。忽然間,那白若蔥根的小手搭在唇角,又是一個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