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貞回到宮裏的時候自己已是在床榻上,珶珠也為他換了一襲紗衣,旁邊的浴桶熱水已滿。整個人頓然清爽了許多,可是腦仁還是微微得脹痛發暈。她行至浴桶前頭,解開紗衣,也沒有叫人扶著,獨自下了浴桶。有騰騰熱氣氤氳繚繞,她淡淡舒了口氣,可還是難以平複此刻起伏不定的心潮。單手用木瓢舀水淋撒於身上。她的動作極是遲緩,好像被冰凍住一般。真欲全身投入這似深海般的浴桶,直至沉淪到底,不聞世事。
遽然間,有一顆清淚滑落至肩胛,她看著自己的瑩瑩淚珠在自己胸前蜿蜒滑下,愈往下滑愈是瞧不見蹤跡。可樊貞看得真切,自己骨骸凹凸得極是明顯。難道,這便是人比黃花瘦了麼?
沐浴完畢,正自穿戴衣物,卻是遲琳進來了,滿麵堆笑說:“小主,媯嬪娘娘來了。”
媯嬪一進來便道:“你下人跑到我宮裏來,告訴了我這件事我驚得臉都白了,所以便過來了。”
樊貞心底一沉,失聲哭:“姐姐……太後娘娘今日責罰了我……”
玉媯神色旋即焦灼起來,安慰道:“妺兒莫哭。快些訴與姐姐,太後怎樣責罰你的呢?”玉媯緩緩將樊貞鬢角密發捋平,樊貞也稍稍正坐。玉媯細探樊貞,眼圈已有點點瑩淚沁出,歪過身子誰也不瞧,隻極力自持著鎮靜。
樊貞深深凝睇著頭上一排墨青碧玉色湘妃珠簾子尚卷著一半。外麵矯矯金陽映透過樹枝葉杈呈出絢麗的華彩,滿室如清晨通亮。玉媯看著樊貞哭泣,自個兒亦想哭似的。於是蹙眉道:“我這些年頭在宮裏,也算見識了不少,暗自說一句大不敬之話,我瞧著太後娘娘嚴厲得很,也不是什麼好相處的。”
樊貞驟然聞得此言,心頭飄若柳絮,身子無力地往後一靠,更多的淚水蓄在眼眶。沉吟片刻,看著玉媯說道:“姐姐,你說妺兒怎這般無用?妺兒往後實在不想被人瞧不起了,受人蔑視!”剛言畢,身子便歪在一邊暗暗地潸然淚下。
半晌,心緒漸次平緩,玉媯咬牙道:“那你可不能讓別人抓住的把柄說話。你要懂得運籌帷幄。”而後喉門一滯,“那你以後如何打算的呢?”她語氣極是柔和委婉的,無不滲透著她對樊貞至心的關懷。
“妹妹以後隻想要好侍奉君上,其餘不多念想。”再次淚流,頃刻複道:“我絕不會再讓別人瞧不起,更是不會在讓別人輕易責罰我。妹妹要為樊氏一族爭光。我要給我和姐姐在這宮裏占有一席之地。”一邊用力地說,一邊抹著縱橫交錯的淚水。
“我要摒開所有人,將一心皆係在皇上身上。姐姐,我想要博一個最最美好的開場!”樊貞一直緊握著玉媯的手,心中平添一絲傷懷。
玉媯便銜了微微暖笑:“你有這樣的想法固然是好的。”
“我看你氣色紅潤了些了。妹妹可要注意調理好,不然怕皇上不喜歡了妹妹。”玉媯見樊貞略止止,輕搖著象牙春轉扇,又笑一笑道:“樊貞這個名字不俗。皇上賜的吧,真好。”
玉媯笑,“現在咱們樊家一族的榮耀皆是與咱連上了關係。咱們的榮辱便是樊氏一族的榮辱,妹妹萬莫忘記!看皇上如此疼你,我也隻待你平步青雲了。”玉媯不再說下去了,隻是正色道:?“?如今你深受皇恩,外人定不會小覷了。”?
樊貞不安,輕輕頷首:“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