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漏夜(1 / 2)

陶紫憐猶豫片刻,還是道:“錦妃娘娘,如今得寵的是漪蘭殿的貴妃,後宮之主乃是裴萱皇後。”

錦妃仰天笑了片刻,笑得眼角都沁出淚來,“沒有那薄命的秦沐柔怎麼可能有她裴氏的今天。”

陶紫憐有些迷茫道:“娘娘是說柔妃?那個皇上留位的娘娘嗎?”

“沒錯”錦妃似笑非笑地說,“連秦沐柔都隻是妃位,那裴萱和方綠漪憑什麼一躍到我們二人之上!”

陶紫憐心中好奇柔妃是何許人,但當聽到錦妃後麵的質問是頓時慌了腳:“娘娘,請慎言。”

她臉上忽然一冷,麵色有些淒厲的猙獰,“你倒是溫良柔順得跟那個秦沐柔一樣,難怪皇後這樣看重你,肯費這麼一番苦心思。但我告訴你,早晚有一天你會落得我今天這步田地,甚至遠不如我。不入史冊,不附太廟,來日以無名無姓的先帝嬪妃的身份下葬。無聲無息,成了後宮裏一芥塵煙,風吹過就散了,半點不留下痕跡。”

說這話的時候,她竟沒有絲毫的憂傷,相反,她語調裏盛滿了激動仿佛預見著自己多麼光明的未來。陶紫憐驚得背心寒毛陣陣豎起,整個人定在原地,隻覺得冷汗涔涔而下,如細小的蟲子慢悠悠爬過,所過之處,又是一陣驚寒。

錦妃輕蔑地瞟她一眼,“這般無用,我是白費了心思叫你來了。看來還是如從前一般,心浮氣躁,不成大器。”

陶紫憐回過神來,勉強鎮定著道:“成不成大器臣妾並不敢奢求,隻願皇上垂憐,情分輕重,一生而已。”

錦妃看了陶紫憐一眼,徐徐道:“垂憐?皇上許你進宮便是垂憐,準你修儀更是垂憐。但你到底想要什麼樣的垂憐呢?”

陶紫憐默默片刻,沉聲道:“能夠入宮是我的運氣,成為修儀我也自然感恩戴德,但是在這深宮中的日子久一點我就明白了乘寵的重要性。”

錦妃眼皮也不抬,“乘寵一次就可以高枕無憂下去了嗎?冷冉嫣已經算是極幸運的了,侍寢一次便壞了龍胎並且順利誕下龍子。這等好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在看如今喪家犬一般的冷貴嬪。”

陶紫憐想到皇上,隻覺萬般鬱結都鬆散開來,隻餘如蜜清甜。“皇上若能對我頗為鍾愛,我便是不枉此生了。”

錦妃笑了笑,語氣酸澀,“身在帝王家,談論情分,豈不可笑?”

她見陶紫憐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不覺歎了口氣:“你這個年紀,自然是不能明白的。也好,不明白總有不明白的好處,自以為安樂,何嚐不也是一種安樂呢。隻是陶紫憐……從今日起,你可再不是你那小城鎮中的商賈女子了,皇宮深苑,又豈是你們家一個小小宅府可比?”

陶紫憐想起這幾日境遇,不覺也有些蹙眉,錦妃打量她神色,淡淡道:“怎麼?與世無爭的紫修儀也波瀾頓生了?”

陶紫憐望著錦妃,屏息斂神,鄭重下拜,“臣妾愚昧,還請錦妃賜教。”

錦妃冷笑,“難得,我這個敗軍之將,一個為皇上所厭棄的妃子,難得有人來請我賜教。”

陶紫憐俯身,“錦妃娘娘雖然無子無寵,但在後宮中的位份多年不倒。想必您今日困坐深宮,也一定有臣妾百般難以企及之處。”

錦妃別過頭,“當年你姻緣不諧,成為宮中笑柄,難免不記恨誰嗎?”

陶紫憐知道錦妃實有所指,又不知如何回應,隻好沉默以對。

“如今你又是皇後裴氏的媳婦兒,我又何必要教你?”

陶紫憐又沉吟了片刻,誠懇望著錦妃,“因為錦妃與我,都是有著同樣的心願。”

錦妃望著窗外,深黑的天色下,唯見她黯然麵容。錦妃聲音微啞,“到了今天這境地,竟然有一個毫無家世出身可言的修儀想要跟我平起平坐,真當我手無縛雞之力了罷。”

她停一停,沉聲說,“曾經的太後跟我說過隻有真正聰明的才能正位東宮。你,敢不敢?”

心頭的驚動乍然崛起,她被驚得後退幾步,不免生了幾分怯意,低低道:“陶紫憐不敢妄求皇後之位,隻求皇上恩愛長久,做個寵妃即可。”

錦妃唇角揚起譏誚的笑意,“寵妃?除了擁有寵愛,還有什麼?寵妃最大的優勢不過是得寵,一個女人,得寵過後失寵,隻會生不如死。”

錦妃冷冷掃她兩眼,“事到如今你竟然依舊如此目光短淺。朽木不可雕也。”

陶紫憐滿臉都覺得燒了起來,訕訕地垂著手立著,沒有說話。

錦妃道:“等你紅顏遲暮,機心耗盡,你還能憑什麼去爭寵?本宮問你,寵愛是麵子,權勢是裏子,你要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