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宮人引著兩位身穿朝服的大臣進來。
當前一位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頭發和胡子都白透了,穿著一身青色盤補服,袍服的胸前和後背綴一方補子,上麵繡著一隻白鷳,頭上戴著三梁朝冠。
稍稍落後一步的是一位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也穿著一身青色盤補服,隻不過胸前和後背的補子上繡著的是一隻鸂鶒,頭上帶著的是二梁朝冠。
兩人上前行禮道,“臣劉三吾/白信蹈拜見皇上。”
洪武帝虛扶了一把,道,“兩位愛卿不用拘禮,快起來吧!”
話雖這麼說,兩人卻不敢僭越,仍然規規矩矩跪在地上行了一禮,生怕絲毫有損人臣之禮,犯了皇帝的大忌。因著劉三吾年紀已經很大了,洪武帝便吩咐雲奇公公上前攙扶他起來,賜了坐。
洪武帝道,“朕今兒個召兩位愛卿過來,就是問問會試的情況?”
劉三吾了然點了點頭,答道,“稟皇上,會試三場進行的都很順利,閱卷也已經進入了收尾階段,經過這十多天的考核、討論,目前已經預選出來了五十二名貢生,也排定了名次並上報了禮部,現在正準備擬定草榜。”
朱顏辭聽到這裏就有些明白了,原來這是在討論科舉考試,會試是大明朝中央級別的考試,難度也不是一般的高。雖然大明朝也可以通過舉薦和雜流出仕,但是通過科舉考試選拔官員還是主流,因此科舉更是朝廷的頭等大事,怪不得洪武帝要過問一二。
明朝建立之後,朱元璋就恢複了由科舉選拔官吏的製度,下令設文武科取士。洪武三年更是規定:“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非科舉者毋得與官”,由此可見科舉考試是非常重要的。
劉三吾身為翰林大學士,元末時就曾擔任過廣西提學,才學名滿江南,極受皇帝的器重。因著為人慷慨,不設城府,被人稱為“坦坦翁”。雖然他已經80多歲了,仍被任命為今年的主考官。同時擔任主考官還有王府紀善白信蹈,另同考官8人,監試官2人,其他就是一些負責收管試卷及試卷彌封、眷錄、對讀的官員。
“五十二人。”洪武帝重複了一句,道,“若是朕沒有記錯,二十七年取了足有一百人,今科竟然少了一半之多。”
“皇上記得沒錯,二十七年的確取了一百人,不過比起二十四年比起還算多了二十人。今科應試舉子雖然也不少,但是才學參差不齊,因此黜落了不少人。”
洪武帝歎了一口氣,道,“愛卿做的對,科舉是為朝廷選官,自然不能放鬆標準。二十七年選出來的人倒是不少,但是酸儒也甚多,這些人文章一個個作得倒是花團錦簇,卻辦不了實事,沒有真才實學。坦坦翁,你說,就憑這些‘之乎者也’能辦得了事,治得了國?”
洪武六年朱元璋就因為覺得科舉選拔的官員,沒有實際行政能力而停罷了十年科舉,也是非常的任性了。
劉三吾捋著胡須笑了兩聲,道,“皇上說的是,不過俗話說半部《論語》治天下,臣以為聖賢之書自然有聖賢之書的道理,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雖然有些人把書讀死了,但是這也不是聖賢之書的過錯。”
“皇上設立文淵閣,開辦國子監,大力推廣教化之道,想必也是為了能為我朝能多培養一些治國之才。”
洪武帝聽了這話,也笑道,“朕方才說這話也是發發牢騷而已,孔孟之道是治國之本,朕自然明白。隻不過是希望這次會試能選出來一些有真才實學的人罷了,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畢竟文章作得再好,沒有治國的本領也是無用,這做官和做學問還是不同的。”
“皇上說的是,空談誤國,文章若不注重治世之道,不注重經世致用,也隻是虛文而已。”
洪武帝聞言,指了指他,稱讚道,“你這話說的不錯,這書上的道理是聖人之言,隻會讀可不是真本事,能把它變成自己的東西,這才是真本事。”言罷,他起身來緩步走了幾步,撣了撣衣袖,淡笑道,“朕年輕時也不通文采,但也坐上了皇位,可見,這天下的道理不一而足,坦坦翁,你來說說,這是個什麼道理?”
劉三吾神情一滯,“這……”他支吾了兩句,這會兒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白信蹈見狀便道,“皇上天賦異稟,得天地護佑,自然不能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相提並論了。”
“少撿著這些漂亮話來糊弄朕!”洪武帝嗤了一句,但顯然被這句話愉悅到了,哈哈笑了兩聲,擺手道,“朕年輕時,你們說這些漂亮話朕還信一些,現在是不敢信了。”他說到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聲歎息了一聲,顯得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