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吾和白信蹈見狀,一時也不敢說話了。
靜默了一會兒,洪武帝才回過神來,道,“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科舉是朝廷掄才大事,絕不能出現科場舞弊之事,讓天下讀書人寒心。”
兩人忙躬身應了。
洪武帝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名次已經定下來了,你們和禮部就盡快辦,不要延誤了發榜。”
劉三吾笑道,“皇上放心,臣定不會誤了發榜。”
洪武帝笑道,“三吾是當世大儒,士林領袖,朕對愛卿的才學和人品都是信任的,不然也不會點你作為今年的主考官了。”
劉三吾謝恩道,“多謝皇上對老臣的信任,我和白大人一定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
白信蹈道,“劉大人說的是,皇上,雖然今科遭黜落的舉子不少,但是天下人已經看到了皇上對讀書人的看重,長此以往下去,人才會興旺起來的,皇上也莫要太過憂心國事了。”
洪武帝聞言擺了擺手,眉間倒是添了些愁緒,“朕如今年事過高,這些日子也多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也不知道還有幾年好活,皇太孫還年幼,這大明的江山都壓在朕的肩上,豈能不憂心呢?”
朱元璋今年已經七十歲了,身體雖說看著還算硬朗,但是年輕時打仗落下的病根也不少。
白信蹈寬慰道,“劉大人73歲才以文學應聘入朝為官,皇上如今春秋正盛,怎出如此感傷之語?”
洪武帝不由笑了笑,和劉三吾一比他確實年輕多了。
劉三吾也笑道,“白大人說的對,況且皇孫天資仁厚、親賢好學,又由皇上親身教導,如今處理起政事來多有皇上的風範,必然能為皇上分憂。”
朱顏辭乖乖在一旁坐著那是半點不敢打斷他們的談話,畢竟洪武帝對待政事是非常認真的,萬一沒有刷到好感還一個不小心惹了他的逆鱗,那今天可就可真是得不償失了。這會兒見狀便乖覺上前軟軟道,“父皇不要發愁,這天下那麼大,怎麼會沒有人呢?”
她如今年齡正小,小大人般說著這樣天真童稚的話,效果驚人的好。
眾人愣了愣。
劉三吾不由笑道,“小公主說的對,這天下這麼大,怎麼會沒有人才呢?皇上,還是莫要太過憂心國事,龍體為重。”
洪武帝看著小女兒稚氣的小臉,心中也不由一暖,笑著揉了揉她的兩個小發鬏,憐愛道,“辭兒說的對。”他說完這話,便伸手取過一盤糕點,又指了指一旁的桌案,道,“辭兒乖,父皇這會兒有事,去那邊吃點心吧!”
朱顏辭甜甜謝了恩,就端著盤子坐一旁吃點心去了。
白信蹈道,“皇上,錄取的舉子已初步排定了名次,接下來就是和禮部一起將擬定錄取考生的'朱卷'和'墨卷'進行對號,等複核後就可以正是填榜發榜了。”
洪武帝點了點頭道,“這些事你們和鄭沂去商量就行了,那些黜落的舉子也不能說就是無才之人,聽說去年一些科貢的監生被分撥到部分衙門曆練政事,幹得也還不錯,裏麵也出了幾個有本事的。”
白信蹈忙道,“皇上英明”。
洪武帝歎道,“若不是胡黨、藍黨犯上作亂擾亂朝綱,朝廷又不會這般缺少人才!”
胡藍之獄,洪武帝一口氣誅殺了數萬大大小小的官員,殺得滿朝文武更是聞“胡藍”色變,生怕和這兩個字有半點牽扯。
兩位大臣這會兒冷不丁聽洪武帝提起這茬,頓時斂了神色半晌沒做聲。劉三吾更是心中一驚,當年胡惟庸案發時,他曾上書為胡惟庸鳴冤,雖說這事已經過了十多年了,誰知道皇帝心中可還芥蒂?
洪武帝抬眼見他二人這般模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怒道,“瞧你們這怕的樣子!朕就有這麼可怕嗎?”
“朕知道,如今朕老了,你們都說朕喜怒無常,一個個都不敢跟朕說實話,覺得朕殺了太多人,說朕用法太嚴,用刑過苛,但是難道朕殺錯他們了?胡惟庸不該殺?藍玉不該殺?坦坦翁,你來說說,朕殺錯了嗎?”
說實話朱顏辭也嚇得不輕,哪裏想到這老皇帝這般喜怒無常,這變臉的速度可真是一會兒一個樣,剛還說的好好的,說著說著就變成這般殺氣森森的模樣?
被洪武帝點了名,劉三吾頓了頓,才硬著頭皮道,“皇上,此二人目無法紀罪有應得,是他們自己斷送了自己,皇上沒有殺錯。”
朱顏辭真是為他捏把汗,不過老皇帝倒是沒有繼續發瘋,揮了把袖子冷嗤了一聲。
眾人都不敢說話。
洪武帝默了一會,平複了心情,擺手道,“行了,別在這杵著了,下去吧!”
兩人忙躬身行了一禮,頂著一腦門的汗躬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