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彙就是一切
中國詩集·2013
洞悉一個青年詩人的性質,無論他預備做一個開創性的詩人,還是一個精神承襲者,他接下來要找尋和鍛煉的,或者事先已經準備好了的唯一手段,就是一件用著順手的,叫做“語言”的工具。這好比在其它門類的藝術工作中,好比達利和沃霍爾,他們的手法和視角的區分(他們的藝術語言顯然具有天壤之別),和目的的殊途同歸,而在這個過程的中間和結尾,便是藝術價值的實現,和藝術家的個性跟特質的生長。
我們常常會讀到一些可疑的、被寫得非常“完美”的詩,細讀卻疑惑似曾相識,區別於沃霍爾創造性的“疊加”藝術—這些“詩”因為在形式上的仿造,和創意上的呆板趨同,甚或在辨識度極高的詞彙中,對某一位詩人關鍵詞的剽竊—於是它們從根本上來說,是別人或前人“創造”出來的詩的陰影,不過是被粘貼被複製了過來,並沒有複製者的靈魂,即便有也屬人家的靈魂……唔,無論過去或現在,作為普通讀者的我們,都樂於把它們稱之為“好詩”。
如今,寫作“好詩”的大有人在,但是無論他們怎麼鬧騰怎麼炒作(這的確是一個炒作的時代啊),作為閱讀者的深度疲憊依然存在,我們急切地和反複地讀到的,其實隻是同一個人或僅有的幾個人的作品,其餘的人則在前人的庇護或別人的陰影下寫作,貌似興奮的他們同樣疲憊不堪。那麼,疲憊的我們為什麼要去讀他們的不堪的作品呢?
姚彬和西毒何殤則純屬意外,叫做異端也可,異人也成。關鍵的一點是,他們作品中的異質—叫特質也罷—促成了鮮活的詩的個性,和這些個個性呈現出的詩的魂魄。無論是姚彬外在的“俗”—俗到極致呈現大雅大純,繼而延展至性格呈現,成就別樣率性跟灑脫的精神境界;還是西毒何殤內在的“冷”或曰酷—不斷地給閱讀提供“意外”時空裏的人性思考,而帶來極度熱烈之精神餘味……或許,這些魂魄並非在我們慣常的眼光下,所見識或領受到的詩的純度,甚至,基於麻木已久的閱讀口味,有人還會有別扭的感覺。但是,不一樣的是詩性的視覺差異與精神最初,不加任何添加劑,不加UV鏡,也不需要後期裝修跟掩飾,而直奔詩性主體。
一個人除非是沒有別的什麼事可幹,但是,如果他想專心地成就詩歌這個事,除了必要的傳承,他必定是一個出新或創新的人;即便他在做這個事情的時候,手上的語言工具顯得與別的詩人那麼的不同,甚至,多少有些粗糙,和某種程度上的“不純”,搗鼓出來的文字,看上去也和通常意義下的“好詩”那麼的不同。
艾略特曾經曰過“某種程度的不純必能保持詩的純”,接下來貝恩也強調了這個觀念,他說,“作家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是艾略特所指的不純。”而當下詩壇成批量複製的“好詩”和“純”詩人,必定也是這種觀念的反證。其實,基於“語言藝術”的詩歌創作,通向詩性的道路有多條,它們同時也是唯一的一條,如像霍夫曼斯塔爾所表述的“沒有直接的路從文學通向生活,也沒有直接的路從生活通向文學”,此話當真,且十分準確地指向一個關鍵:“詞彙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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