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毒何殤詩集
中國詩集·2013
作者：西毒何殤
◎西毒何殤男，1981年12月生於陝西府穀，2004年畢業於西北大學。主要作品有詩集《人全食》、《綠祖國》等。現居西安。
山羊樹
在摩洛哥
我見到一棵山羊樹
已是深秋
可依然有些山羊未熟
它們毛色尚淺
被四根結實的果蒂
牢牢掛在樹幹上
伸頭探嘴
爭吃所剩無幾的樹葉
那些圍繞在樹下
棕色和黑色的
是早已熟透的山羊
卻不願離去
我猜想它們
一定是餓極了
想掛回去搶葉子吃
摩洛哥的地上不長草
摩洛哥的牧羊人不拿鞭子
他隻需要耐心等
夏日隨手摘一隻羊下酒
冬夜折幾根羊骨頭燒火取暖
更多的時候
隻是仰著頭數
1、2、3、4、5、6、7……咦？
怎麼少了一隻
再重頭數一遍
有時實在太無聊
就把樹幹狠踹一腳
在咩咩的鈴鐺聲中
樂得像個果農
我們仨
我和花生米之間
隻剩下最後一杯白酒
花生米是我媽親手炸的
白酒是我爸剩下的
以父母為參照物
我、花生米和白酒
親疏基本等同
隻是我屬於婚生兒
而它倆是私生子
我們哥仨經常在一起聚
彼此之間沒有太多話語
有時從黃昏悶到午夜
不言不語，不離不棄
可是今天，當我想把白酒喝掉時
花生米阻止了我
它嚴肅地質問我：
我們共同寫那麼多詩
為什麼隻有你的署名？
白酒沒說話，但我看得出
它的內心也泛起了漣漪
而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我以為我寫出的就是我的
我翻看自己的詩集
找到了那麼多原屬於它們的
卻被我剽竊，侵占
我傷害了我的兄弟們
懲罰我的自私吧，花生米，我說
也容我向你致歉，白酒
我先自罰一杯
中國意象
樓下住著一隻青花碗
經常端著老頭
蹲在鑄鐵的院子裏
吃生鏽的麵
熱氣騰騰的椅子上
幾個穿輪滑鞋的小鳥
其中一個叫孫子的
飛在瓷器惶恐的眼光裏
老鼠耳
自從醫生們
把老鼠背上培植的耳朵
移植到他臉上
他就更愛貓了
從前他隻是讓貓
騎在自己肚子上
而現在
他愛騎在貓背上
以往他愛貓
卻厭惡清理貓砂
可今天清晨
他用一整袋的鬆木屑
把它深深地埋起來
他迫不及待
想聽見貓咪的慘叫
為此，他還
拔光了貓髒兮兮的毛
他愛它
就剪去它的指甲
他愛它
把它打扮成
一個絳紅色的小姑娘
用潔白的婚紗
係住它的脖子
帶它上街
他收獲到路人
老鼠般驚異的神情
他把這一切
給貓看
貓不看
他很傷心
躺回到自己床上
耳朵徹夜轟鳴
大噴嚏
我的屁股被卡在大象鼻腔裏
我原以為，誰都能順著它滑下來
一大群小女孩，在後麵推我
另外幾個男孩子，使勁拽我的腳
他們在幼兒園學到了助人為樂
而我像一架大車，在泥濘裏掙紮
孩子從來不會原諒大人
卻原諒了我，一個霸占滑梯的怪叔叔
當我已絕望，從來如此
我很容易就絕望，並歸結為命運
他們卻說，如果大象打一個大噴嚏……
很快，他們又忙碌起來
我們要向孩子們學點什麼呢？
他們不懂命運，相信一切奇跡
從來不同時幹兩件事兒
一心隻想讓大象打個大噴嚏
蠕蟲和霸王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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