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道脈位於九道宗的東南方向,左臨禁陣而右接極風,但相較於左右兩道鄰居道脈,青木道可謂是得天獨厚,占盡了造化。名山孕龍而顯靈氣,九道山脈,以九龍戲珠之勢盤曲在大荒之中,氣機崢嶸。其中青木道的靈氣龍脈絕不是最具雄健那一道,然而造化鬼斧,左禁陣的那道大龍以右攀之勢,爭靈噴附,龍首緊貼青木而低垂,青木龍首正好將那禁陣道半龍之氣,如數吸納。幸虧開派祖師窮工極巧,在禁陣道脈首用一條上古神龍屍身為引,延伸鐫刻出一道曠古爍今的禁滅大陣,才為禁陣道奪回那三寸給養,亦為九道宗門戶布上了一道攝人心魄的恒古門栓。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朦朧雲霧,斜射在奇峰羅列的青木道脈上,紫雲峰高聳入雲,半截峰頂插入蒼茫雲海之內。清晨水汽濃重,一道身影在崎嶇山道上來來回回。
破曉時分,李破禪被紅臉老道吼醒,看見一臉賊笑,精神奕奕,如同獲得了玩具一般的紅臉老道李破禪恨不得立刻抽上兩大耳光子上去。
“來,九,給為師下山打壺水去,要虎跑水,不要靈犀泉裏的。”老道拍了拍李破禪的肩膀,丟給他一個泥陶壺。
李破禪小心接住水壺,暗道,這老頭喜怒無常還是小心為上,立刻恭敬道:“弟子立刻去辦。”說著便大步出門而去,隻是臨門之時,忽然想起,昨日與天啟上山之時,似乎瞥見紫雲峰中段有一泉眼名為靈犀,既如此那虎跑水便是山腳崖邊那一眼靈泉。
李破禪半隻懸在半空,回首望了望正坐在椅子上摳著大腳趾的老道正衝他嘿嘿一笑。
山腰半道,李破禪氣喘籲籲此刻日頭正值響午,山道間林木粗壯而高大,借著林蔭李破禪大口喘氣,他臉色通紅,揮汗如雨,身上的衣衫在一次企圖抄山林小道時被荊棘劃的支離破碎,繼而險些一腳邁出滿是枯草的崖邊,最後不得已原路返回。
如今已是第三趟回來了,當他滿心歡喜接來第一壺水的時候,陸離老道和一個拎著一把鋤頭的質樸男子正在石盤棋局上相互對弈。李破禪拎回水壺時,陸離老道正下得起勁,這十方縱橫博弈對壘間奧妙無窮,陸離老道與拎鋤男子你來我往,戰得旗鼓相當。李破禪隻好靜靜的等著,心中暗道,我默不作聲,總不能再說我嚇跑了你一盤好棋吧?
半柱香後,陸離老道大喊一聲,“好棋!好棋!”一口吞掉拎鋤男子的大龍····勝負即分!
老道得意狂笑間,一把攬過李破禪手上的泥陶壺,往嘴裏猛灌,半響之後,李破禪隻聽見一句差點讓他跳腳罵娘的話。
“哇··好酒!速給為師再來上一壺!”
拎鋤男子略顯尷尬地看了李破禪一眼,露出一個師兄也幫不了你的表情。
李破禪自此再次踏上一個和尚挑水沒水喝的不歸路。他臨下山前,陸離老道搬來口一人多高的大缸,對著李破禪喊道:“小九啊,快將此缸裝滿,為師要喝個痛快,與你大師兄不醉不歸!”
“你大爺·····”
一道身影從紫雲峰頂以連滾帶爬之勢下山。
拎鋤男子輕聲道:“我還是去種樹吧。”
第一日,李破禪上山、下山來回七次,第二日,來回十一次,第三日,來回十五次,第五日十七次,第八日,十九次,第十三日,二十三次。一個月後李破禪房間之前放著三個大水缸,每日清晨時分,天色微亮,一道矯健的身影步履輕盈,腳尖在亂石間一點而過,如同秋燕伏地而飛,奔行於紫雲山間。
三個月後,九個水缸以疊羅漢的形勢架在李破禪的房門前,清晨時而空,日落時而盈。
夜,李破禪盤膝坐在床前,窗外明月當空,高山之巔,燈火盡滅,偶有猛禽蝠妖劃過皓月之空,亦是寂寥無聲。李破禪身前有一個破布樣的囊袋。李破禪雙手一揮,從中取出一本《北緣異誌行·八百注疏》開始研讀,這是有一日那位大師兄拎著那柄從不離身的鋤頭,前來他的水缸前討要些山泉灌溉新種下的樹苗,臨走前說是古人善以物易物,師兄今日取了師弟你一缸水,他日便送你北緣八百注奔流。
李破禪將《北緣異行誌·八百注疏》翻閱了近三分之一,他將手劄換換合上,良久,喃喃無語。
這本紙葉泛黃手劄上記載了北域大大小小整整八百道奔流,其間流域之內,大小家族、宗門勢力分劃,功法特點均有記載,字跡潦草卻行雲流水,暗藏勁骨顯然是作者親自手書而成。李破禪驚奇地發現手劄之內每過百道河流,便有一段類似結語的篇章存在,連續翻過近三百道河流之後,李破禪臉色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