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洛奇為找到這位包裝商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幾乎沒有人願意受雇於他,最後托朋友的介紹,才找到了這樣一位加工業的專家。對方提出了很苛刻的條件,要求讓他放手經營這家工廠,即使是鮑洛奇,也是要付給他包裝費的。因為鮑洛奇正值用人之際,隻得答應了他的要求,盡管內心很不情願。誰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加工商,日後幾乎導致了他們公司的倒閉。
隨著難題一個個地解決,豆芽菜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了。這時候,鮑洛奇認為他可以實施他的“東方食品家庭”計劃了。他把芹菜和其他蔬菜混在一起裝罐出售,並給它起了一個具有東方色彩的名字——芙蓉。芙蓉是一種具有多種口味的雜碎,它的誕生完全是出於鮑洛奇一時的靈感。後來,鮑洛奇又對它做了調整,增加了一些具有刺激性的意大利調味品,使芙蓉吃起來有一種特別的風味,這使它大受歡迎,成為鮑洛奇的主要產品之一。他和大衛的公司因此改為芙蓉公司。
除了在口味上下功夫,鮑洛奇還專門生產了冷凍專用豆芽。這是他和大衛進軍冷凍食品市場的第一個步驟。冷凍豆芽不僅樣子很漂亮,也非常適合主婦們的需要,經銷商們因此對鮑洛奇讚不絕口。後來,竟連鼎鼎大名的通用食品公司也對冷凍豆芽發生了興趣。他們通知鮑洛奇,讓他運一車貨去。
既然對方沒有指明是怎樣的車子,鮑洛奇便找了當時最大型號的貨車,整整有4000箱。這在當時的杜魯茨是很轟動的一件事,誰也沒有見過那麼大型號的汽車。事實上,鮑洛奇也足足用了1周時間,才找到那樣一輛汽車。
這時候,鮑洛奇和大衛的芙蓉公司已經有了相當牢固的基礎了。這家專營中國食品的公司在大眾中擁有相當不錯的聲譽,大家都喜歡他們的產品中那種獨特的風味。
在食品界的同行中,鮑洛奇被視作一個“怪傑”,因為他的公司作為專門經營東方食品的企業,其中竟沒有一個東方人!這樣的公司居然能夠讓它的產品遍布市場的每一個角落,人們對於公司所有者的好奇也就不足為奇了。事實上,很多食品商都認為,芙蓉罐頭的推銷工作是同行中最出色的,對於主持此事的鮑洛奇,他們也格外尊敬和好奇。
吉諾·鮑洛奇和大衛·貝沙的中國食品公司逐漸走上了正軌,鮑洛奇也因此感到非常振奮,甚至有些驕傲,變得越來越大膽了。在他看來,這世上似乎沒有什麼事難得住他。
由於做雜碎罐頭需要大量的芹菜,芹菜的價格往往成為左右鮑洛奇生產線成本的重要因素。所幸七八月份的芹菜市場,價格非常低廉。通常情況下,鮑洛奇對於低廉的芹菜價格會感到很欣慰的,然而,這次他想在這上麵弄些手段。
他的想法是:趁芹菜價格低廉之際,大批購進,將它囤積起來。這樣,等芹菜生產旺季過去之後,他們就可以將多餘的芹菜賣大價錢。
開始,一切似乎都在預料之中。鮑洛奇大量購進芹菜之後,市場上的芹菜價格直線上升。鮑洛奇還在不斷地購進,他要讓價格再升一點才脫手。又過了幾天,鮑洛奇停止了采購時,他已經成功地將芹菜價格哄抬到一個很高的水平。現在,他所需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等待,隻要再過一段時間,他就可以將他的芹菜以史無前例的價格拋售出去。鮑洛奇滿意地望著這些青翠可愛的芹菜,似乎望著一座小小的金山。
當他興高采烈的時候,他發現了自己的錯誤。他竟沒有想到,這麼多的芹菜早已超過了他們冷凍廠的儲藏量。事實上,將整個杜魯茨的冷凍設備加在一起,也不足以儲備這麼多的芹菜。
沒有地方儲藏的芹菜很快變黃腐爛了,鮑洛奇隻好將它們丟棄了。大衛一開始就反對鮑洛奇操縱芹菜價格,現在眼看著大把大把的鈔票隨著鮑洛奇的奇想化作灰燼,不由得對他這種莽撞的作風起了戒心。這是鮑洛奇和大衛合作破裂的開端。
盡管鮑洛奇的這次冒險造成了很大損失,他們的業務依然呈現出上升趨勢。這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戰後的複興工作開始給這個國家帶來了繁榮。隨著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重返家園,鮑洛奇深信食品工業的春天到來了。他更加起勁地擴充公司的規模和業務範圍,並開始大做廣告了。
然而,美妙的前景使鮑洛奇那種自作聰明的作風又暴露出來,這次,他犯了一個更大的幾乎是致命的錯誤。
本來,鮑洛奇同他的包裝商訂有協議,規定產品的價格是每箱3.60元錢,其中付給包裝商的加工費是每箱1.70元錢。對此,鮑洛奇早就感到不滿了,他覺得,包裝商並不是合夥投資人,隻不過是雇來負責加工的工作人員罷了,憑什麼要幹涉公司產品的銷售呢?
基於這一點,鮑洛奇並沒有將合約中關於雙方共同商定價格的條款放在心上。當他來到波士頓進行推銷時,他發現,每箱3.60元的定價太便宜,於是,他將價格提高到4.40元,提價後的產品銷售依然不錯,他便以這個價格作為產品的售價了。
鮑洛奇擅自提高了價格,卻沒有將新定的售價告訴包裝商,給包裝商的加工費仍然是每箱1.70元。包裝商發現這一情況後,來到法院,要求芙蓉公司賠償他的損失。
當鮑洛奇和大衛收到法院通知後,他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沒料到他們重金聘來的包裝顧問不僅幹涉他們的經營,竟然堂而皇之地要求他們賠償損失。大衛是竭力主張和平解決的,和氣生財,這是他所奉行的商業準則之一。多年的商業生涯中,他還從沒有看到誰在打官司中得到真正好處。
鮑洛奇則堅持決不妥協:“產品是我們的,甚至連他的加工廠也是我們的,我們當然有權隨便處置了。無論降價還是提價,都是我們自己的事,他不過是一個雇工嘛!”他顯然對此感到十分氣憤。“我們是不會輸的。”鮑洛奇對大衛拍著胸脯道。
但結果,芙蓉公司敗訴,被罰款82000元。在當時,82000元可不是個小數目。雖說是鮑洛奇和大衛分攤,對鮑洛奇而言,這也是一筆不小的負擔。當時,鮑洛奇剛剛結婚,他幾乎變賣了所有能變賣的東西,才勉強度過了難關。而作為他的新娘的路易斯,所能保留的唯一信物隻有那一隻結婚戒指。
禍不單行,與包裝商的糾紛還沒有完結,他們的包裝加工廠又被一場大火燒掉了。此時,大衛已在佛羅裏達談妥了一筆很好的生意,聞此惡訊,他差一點暈過去。不用說,這筆生意是告吹了。盡管這座工廠是保了險,他們也很快找到了一家更好的加工廠,但一個良好的機會卻永遠失去了。這段時間的鮑洛奇和大衛,一個災禍接著一個災禍,真是時運不濟。
生意上的挫折使鮑洛奇變得非常暴躁,他動輒向大衛發脾氣,總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對他橫加指責。本來,平白無故地損失幾萬塊錢,對大衛已經是夠倒黴的了,偏偏鮑洛奇又總是對他挑剔,仿佛損失是大衛造成的,大衛實在沒有再合作下去的心情了。最終他們隻有分手了。
一連串的危機拆散了鮑洛奇和大衛的“最佳搭檔”,鮑洛奇買下了大衛的股份,獨力支撐危局,大衛則遠走他鄉開辟新天地去了。
接下來的1947年,是鮑洛奇從商生涯中最艱苦的一年,他欠包裝商的錢還沒有還清,新的債務又增加了。連聯邦政府也因為員工的工作時間問題而找他的麻煩。而鮑洛奇本人,幾乎已經變賣了所有能夠變賣的東西,在窘迫的困境中苦苦掙紮,似乎每時每刻都有破產的危險。
與包裝商的訴訟失敗,使鮑洛奇的信譽大跌。沒有人相信他還會重新振作起來。鮑洛奇的罐頭銷量停滯不前,銀行則根本不考慮他的貸款申請。鮑洛奇不僅缺少買原材料的錢,連職工的薪水也幾乎發不出來了。
鮑洛奇為此跑遍了全州的銀行,作為磕頭作揖的結果,總算有一家州立小銀行願意幫助他。這筆貸款對鮑洛奇來說,無異於久旱逢甘露。他又振作起來了。
來之不易的貸款給鮑洛奇的企業注入了新的活力,那座小小的加工廠又開始熱鬧起來了。戰後的繁榮市場幫了鮑洛奇的大忙,他的芙蓉罐頭銷售額有了回升,所欠的債務也逐漸減少了。
這時候的鮑洛奇每天早上4點鍾起床,趕到郵局取回公司的信件,回到辦公室將信件一一拆閱,並以此確定當天的事務。他總是趕在員工上班之前將他們當天應做的事寫成備忘錄,他這樣一直要忙到晚上8點多鍾才能回家。
有一天,鮑洛奇到佛羅裏達去買芹菜。由於遇上了暴風雪,他不能按時趕回杜魯茨。歸心似箭的鮑洛奇給杜魯茨的辦公室打了個電話,在電話中得知,他已經被食品聯售會踢出來。
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食品聯售會是一個總部設在費城的全國性食品(卡特爾)協會,在全國範圍內享有很高的聲望。被食品聯售會踢出來,不僅意味著鮑洛奇失去了大量的訂單,他的芙蓉罐頭也將遭遇一場可怕的信譽危機。顧客們將會因此認為鮑洛奇的產品有問題而紛紛離他而去。如果是這樣的話,鮑洛奇的事業可就真的完蛋了。
鮑洛奇立即打電話給食品聯售會的負責人普裏斯汀,要求他給自己一個機會,以便證明芙蓉公司的產品是優良的。普裏斯汀告訴他,他可以獲得任何機會證明自己產品的品質。最後,他們決定在普裏斯汀的辦公室進行一次現場品嚐。
所謂“品嚐”,就是當著買主和經紀人的麵將罐頭打開,由大家來評定它的品質以及它所含成分是否符合標準,這在當時算是最權威的鑒定方式了。
普裏斯汀同大衛·貝沙一樣,是一個真正的紳士。他滿臉笑容地接待了鮑洛奇,將他讓進客廳,並關心地詢問他的近況,顯得非常親切。
落座不久,鮑洛奇便言歸正傳,講述起他的產品來。他詳細介紹了東方食品的工藝過程和特色,尤其強調了它具有與眾不同的口味並因此備受大眾歡迎。
普裏斯汀聽了鮑洛奇的陳述,並沒有表示意見。鮑洛奇抓住機會,操起一把刀子,笑著說:“百聞不如一見,您想嚐哪一種?雜碎?還是青菜?”
“請將右邊的那聽青菜罐頭打開。”
鮑洛奇知道自己的一番話已經博得了對方的好感,現在就看最後一下子了!他熟練地將罐頭切開,心中如釋重負。“東方食品可是一種有特色的產品啊!”很快揭開了罐頭蓋。
天哪!就在青菜雜碎的上麵,正伏著一隻肥得流油的蚱蜢,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鮑洛奇感到一陣電擊的感覺傳遍全身。他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完了,全完了!竟然出現了這種事情!10年來的努力算是白費了。
他絕望地抬起頭來,和他同來的當地的經紀人的臉拉得老長老長,顯然他也發現了青菜上的這個小生命。鮑洛奇無顏麵對普裏斯汀,隻有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
奇怪!普裏斯汀還是那樣笑嗬嗬的。莫非……莫非掀起的蓋子擋住了他的視線。啊!這可是唯一的機會!鮑洛奇搶先抄起一隻湯匙,笑著對普裏斯汀道:“看起來實在是太棒了!我可得先嚐一口。”說著,以最快的速度將那隻蚱蜢送進嘴裏,若無其事地咀嚼著,還煞有介事地點著頭說道:“太棒了!普裏斯汀,現在該你了。”
普裏斯汀並沒有注意到那位年輕的經紀人因緊張而發白的臉。他看著怡然自得的鮑洛奇,還以為這是他慣用的推銷員伎倆呢?普裏斯汀最後品嚐的結果,也認為鮑洛奇的產品具有獨特的口味,是一種很不錯的食品。“看來,取消食品聯售會向你們的訂貨是不公平的。”
“蚱蜢事件”似乎給鮑洛奇的壞運氣劃上了句號。他的事業漸漸從困境中走了出來,呈現一種快速增長的勢頭。他覺得“芙蓉”這個名字還不足以體現他的抱負,就將公司的名字改為“重慶(chunqing)。這個名字聽起來很宏偉,有一股先聲奪人的氣勢,鮑洛奇以後再沒有改動過它。
不久以後,重慶公司已經還清了欠款,走上了穩步發展的道路,再也不必為生存提心吊膽了。現在,鮑洛奇要創造出一種更獨特的新口味,以此將重慶公司推入最優秀食品公司的行列。
鮑洛奇的選擇是炒麵。重慶公司原來的產品都是一些蔬菜罐頭,在市場上無法形成強有力的衝擊。鮑洛奇決心生產一種能夠使顧客每天食用的產品,讓它進入千家萬戶,成為美國人生活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鮑洛奇有了這樣的抱負,並沒有奢望他的炒麵取代麵包、牛排成為美國人的主食,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他的宣傳也竭力給人們造成一種印象:吃重慶炒麵,是三餐之外最廉價也最有趣的享受。
根據這個設想,鮑洛奇的炒麵要有一種與他以前的產品完全不同的強烈口味,才能吸引更多的消費者。鮑洛奇將母親搬出來,讓她在這上麵動點腦筋。
鮑洛奇的母親梅琪琳娜確實是一位烹調大師,她調製出了一種兼有東方風味和意大利風味的新口味,還教給鮑洛奇不少調味的訣竅。
經過母親的一番點撥,鮑洛奇的炒麵開始受到顧客的歡迎。在炒麵上市的時候,鮑洛奇采取了非常慎重的以售定產的方法,即根據炒麵的訂貨數決定炒麵的生產。這種方法減少了不必要的損失,還能保證產品的絕對新鮮,這在同類產品中是非常難得的。鮑洛奇的一位老顧客曾對他開玩笑說,他的產品運到紐約的時候,裏麵還是熱的。
鮑洛奇對炒麵的慎重態度給重慶炒麵帶來了聲譽,炒麵的訂貨越來越多,以售定產的方式已經不能滿足銷售的需要了。這時候,他才改用大批量的生產方式。
後來,鮑洛奇又在炒麵的包裝上做文章。炒麵的主要原料包括青菜和肉醬,由於肉醬要蒸餾消毒,在這個過程中青菜往往會出水,這就形成了一個難題:麵條的軟硬度隨蒸餾時間的長短變化很大,很難將它把握得恰到好處。對此,鮑洛奇的對策是分開加工、裝罐,采用他新發明的“分隔包裝法”進行包裝。這樣,就解決了製作工藝中的最後一道難題,大大提高了炒麵的質量。
中國炒麵的成功使重慶公司進入了快速成長時期。1950年以後,重慶公司的炒麵開始風靡全美,甚至還打入了國際市場。
到了這個時候,鮑洛奇算是走出了艱苦創業的階段,進入了一個新紀元。回首當初從大衛手中接過這個攤子時,鮑洛奇的心情確實非常沉重,他對大衛感到歉疚,對自己感到悔恨,對於公司的未來則完全沒有把握。好在他沒有被重重困難壓倒,而是迅速擺脫了往昔的陰影,開始了新的戰鬥,這是非常難得可貴的。要知道創業者自身的某些心理障礙往往會扼殺他的創造力。鮑洛奇能夠始終保持一種“向前看”的樂觀態度,這是他成功的支柱。
鮑洛奇以其獨特的眼光和出眾的經營哲學在食品世界裏縱橫捭闔,使經營中國食品的重慶公司從無到有,最終發展成為擁有1億美元資產的超級食品公司,創造了一個奇跡。他本人也因此被譽為“商界奇才”。
當重慶公司現代化的總部辦公樓於1951年在杜魯茨拔地而起時,《紐約人雜誌》評論道:“重慶公司正如它所經營的豆芽菜,在一夜之間成為了巨人。”
重慶公司是鮑洛奇一生心血的結晶。他眼看著它從無到有,漸漸地發展壯大,終於變成了一家大公司,心中別提多自豪了。
在經營重慶公司的20年間,鮑洛奇就象一位負責的父親,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重慶公司的所有業務,包攬了公司所有的重大決策。他的辛勞換來了重慶公司的快速成長。然而,正像父輩們經常遇到的那樣,當重慶公司終於成長起來之後,鮑洛奇發現,他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地支配重慶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