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潛龍出海(1 / 2)

東受降城北二十裏有一湖,名金河泊,南北長十二裏,東西寬八裏,水波蕩漾,優美如畫。四月末,湖兩岸綠草如茵,鮮花似錦,野鴨、大雁、鷓鴣等野鳥盤旋浮掠於湖麵,野兔、白狐等小獸出沒於草叢間。沿湖的振武軍左軍將士一得空閑就三五成群到湖邊打獵,活動一下筋骨,又順便改善下夥食。

左軍副將石雄也喜歡到湖邊去,但他隻一個人孤零零地去,甚至連護兵也不讓跟著,他不喜歡騎馬射獵,雖然他的騎射在左軍甚至整個振武軍都是數一數二的。他喜歡釣魚,常一個人扛著魚竿,背著柳條編的魚簍,戴著破草帽,腋下夾著一卷破草席,到河邊一坐就是大半天。

這一天又是晴空萬裏,吃完早飯,石雄就戴上草帽離營向河邊走去,到了河邊後他插好魚竿,將魚簍浸在水裏,然後選一塊厚實的草地鋪好草席躺下來,草帽蓋在臉上,翹著二郎腿,用一隻腳丫子夾著魚竿,石雄開始舒舒服服地補覺了。

昨晚一幫校官打了一隻野肥羊,非拉著他去喝酒,喝完酒就開始賭錢,二更末賭局散了,石雄回到寢帳意外地發現床上躺著一個浣衣坊的浣衣女。石雄沒有趕她走也沒有碰她。四更末,石雄到院中打一趟拳腳,又耍了一路槍,然後衝了個澡想回去補個覺,他忘了那個浣衣女還在帳中。石雄想走卻被她從後麵抱住了,那女子柔軟潤滑的胸在石雄光裸的背上一陣陣的摩擦,石雄暗自歎了口氣,回身抱起她上了床。

氣溫一點點地升高,微風帶來暖哄哄的熱氣和花草的清香。這熏暖的陽光總能曬得人昏昏欲睡。石雄翻了個身,已經進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天下太平,馬放南山,武將們除了睡覺還能做些什麼呢。

兩匹駿馬踏著綠草花海飛奔而來,驚的一陣陣的野鳥四散亂飛。來人是石雄的兩個結拜弟兄:常鬆林、張華陽。

“大哥,大哥。”張華陽遠遠地便叫了起來。石雄單手撐地坐起身來,張望了一眼,放下草帽站起身來,就在他伸懶腰打哈欠的時候,常鬆林和張華陽已經到了跟前,兩個人的臉上都罩著一層喜色。

“大帥請哥哥入城去議事。”常鬆林說。

“八成是商議出兵天德軍的事,大哥,特使還在營裏等著,咱們快回去吧。”天德軍發生內亂以來,張華陽就一直盼著出兵幹涉。別人問他緣由,他就說自己的姑姑在中受降城,自己是姑姑一手拉扯大的,如今她老人家身處水深火熱中,自己當然要去拉一把。張華陽自幼父母雙亡,確實是在姑姑家長大,但十二歲他便離家出走靠乞討度日,在姑姑那張華陽可是從來沒有得到半點溫暖。

他渴望出兵的真正理由是為自己弟兄奪一塊容身之地,雖然劉沔待石雄和自己不薄,但終究是寄人籬下,一個英雄是不該久居他日之下的。

“大哥你怎麼不說話啊。”石雄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讓張華陽十分不滿。自己這位大哥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厚道,危難時可以兩肋插刀,平時卻是見利不爭,一副迂腐的君子做派。

常鬆林攔住了他,示意張華陽不要說話。他走到石雄麵前,低聲說道:“大哥認為大帥並無出兵爭奪天德軍之意。”

“他的心太大,根本就看不上天德軍這個地方。”石雄收回了魚竿,釣鉤上的魚餌已經被小魚啄的一幹二淨。他從竹筒裏倒出一條蚯蚓,揪下一段穿在魚鉤上,那半截蚯蚓因為還活著就不停地扭動著身軀。

“你沒去怎麼會知道呢,我聽那特使的口氣,像是要對北麵用兵。”張華陽忍不住擠了過來,“不管他向哪擁兵,隻要兵符到手,咱們立即西進攻占天德軍,從此咱們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唉,”石雄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問張華陽:“三弟,咱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嘛,為何非要圖那個虛名呢。人生在世草木一春,怎樣不是過呢。”

張華陽聞聽此言忍不住哼了一聲,道:“你要是這麼想,我也無話可說。”說罷便翻身上馬要走,常鬆林忙拉住馬韁勸道:“三弟你這是做什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張華陽聽不進去,氣咻咻地對石雄說道:“我真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東西消磨了你的雄心壯誌。昔日的大英雄,如今竟墮落到與腐儒為伍的田地。”說罷揚鞭催馬而去。

常鬆林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苦笑一聲,正要說話,卻被石雄攔住了:“走吧,別讓特使等著急了。”

振武軍的治所與東受降城相距隻有五裏地,與勝州隔黃河相望。劉沔從獨孤暢手中接過振武軍帥印時東受降城尚在董八成的手裏,不久董八成率新軍主力南下投奔李載義,卻仍留了一千人駐守在東受降城。

劉沔先拿河對岸的勝州下手,勝州守將獨孤元意圖以勝州為覲見禮投奔河東節度使劉清伶,對新任的節度使劉沔先是陽奉陰違,繼而公然抗命。獨孤元手下兵馬有兩千人,都是振武軍的精銳。獨孤暢交印走後,不少牙軍士卒也渡河投奔了他。劉沔精心策劃後,命石雄率三百精兵夜渡黃河,假扮回鶻商人混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