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受降城有內八景外八景之稱,西山上的“梵鍾暮鼓”位列外八景之首,夕陽西下時,坐於半山腰的繡花亭上,遙聞城西蓮花寺的鍾聲和城樓上的鼓聲,遠望滔滔黃河水東流,確實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這一切性情散淡的王奔並不陌生,楊昊和石雄卻都是第一次見到。石雄性情曠達,見到這番景致,忍不住望著群山長嘯了一聲,回聲陣陣,久久不絕。楊昊也跟著喊了一嗓子,他本是一個內斂好靜的人,這一嗓子喊的完全是隨性而為。喊完之後,楊昊覺得心中一陣暢快,與石雄間的心距無形間就拉近了許多。
開成元年八月,在豐州城外,楊昊曾暗助石雄脫險。對此,石雄銘記在心,時時刻刻在想著找機會報答。因此當楊昊提議三家在繡花亭會麵時,石雄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下來。不光如此,他和自己的四位結拜兄弟,常鬆林、張華陽、萬濤、穆敏中一同趕來參加會議,拿出了十足的誠意。
王奔如約而來,除了熊林岱,他的身後還跟著天德軍的一幹老將,這些老將們原本都已卸甲歸田,因這場內亂,才又聽從王奔的召喚重新披掛上陣。所謂老將出馬一個頂倆。老將軍們雖然久疏戰陣,身體也不及壯年,但聲望和資曆擺在那,披甲往那一站就像豎起了一杆大旗,頓時應著雲集。
三人都是第一次見麵,卻是一見投緣,沒說幾句話就都有故友重逢的感覺,心中沒了隔膜,話就好說的多了,加之此前楊昊已經結盟的要義告知二人,三人不說閑話直進主題。
王奔提議三家訂立一份密約,實行軍事互保,一家遭第三者侵犯,另外兩家有義務以全部兵力、財力、物力進行援助。楊昊與石雄都表示同意。熊林岱拿出自己連夜草擬的協議,楊昊交曲清泉與關索審讀,石雄交常鬆林等四人審讀。
楊昊道:“文字上的事且讓他們慢慢去推敲,咱們三人先商議一下刀槍上的事。河東劉德三率軍夜渡黃河,已屯兵城東。兩位兄長可有退敵妙計?”
王奔道:“劉德三乃河東名將,絕不在董八成之下,以我之見,各部宜憑險據守,做節節抵抗。劉德三遠道而來,軍糧必然不多,耗上個十天半個月,他軍中無糧自然潰敗。”
石雄道:“我也久聞劉德三之名,與這樣的強手對陣,一味防守未必是良策,以弟愚見還是主動出擊,中受降城四周皆山地,咱們憑借山勢與他遊鬥,河東步軍多騎兵少,帶著他在山裏轉兩圈,把肥的拖瘦,瘦的拖死,等他疲憊不堪時再回過頭來一口咬死他。”
王奔聽了不置一詞,卻問楊昊:“楊兄以為如何?”
楊昊沉吟道:“劉德三智勇雙全,兵多將廣,正麵與其對陣隻怕都不是他對手。而憑險據守節節抵抗,雖說可以消其軍力磨其鬥誌,但不免陷入各自為政孤軍奮戰的窘境。劉德三可憑借兵力優勢將我們各個擊破。石兄之法雖然高妙,但劉德若不進山追擊,而是緊守營寨與我相持又將如何?他缺糧我也缺糧,萬一耗他不過,豈非不戰而敗?”
王奔笑道:“似楊兄這麼說,咱們幹脆歸降他算了,又何必再議呢?”三人都哈哈一笑。
楊昊也笑道:“我絕無此意,以我的意思不如施行堅壁清野之計,收縮兵力防守幾處大寨,耗其兵力,消磨其意誌。而將主力隱藏於山穀之中,待其疲憊再尋機破之。這恰如布下一個鐵籠陣,讓劉德三這頭猛獸撞進來,讓他處處碰壁卻咬不到人,時間一久他不累死也要餓死。”
二人聞言齊聲讚好,鑒於王奔兵力最弱,楊昊便將沿河東進的金風營、飛虎營撥與王奔指揮,王奔則將王麟所部交楊昊指揮。三人議定,集中兵力防守呼延穀、回樂寨、黑羊穀、新城和白水狐所建的三寨。再加上城南的黃河,恰如一個鐵籠一般正好將中受降城圍在中心。
主意已定,王奔便下令向楊昊部調運糧草,楊昊則就近將糧草運往石雄軍營,三人這一調配,各自都擁有半月之糧。
密約的草案終於敲定,三人都在合約上簽字用印。楊昊提議道:“我三人既如此肝膽相照,何不結拜為兄弟。他日生死於共,禍福同當呢。”王奔和石雄也有此意,於是就在繡花亭設下香案,三人拈香而拜,結為異性兄弟。敘年齡,王奔最張,石雄次之,楊昊最小。
三人剛剛拜完時,恰巧山下西城樓上暮鼓敲響,此時夕陽西墜將最後一抹霞光灑在山南如帶的黃河上,美中不足的是蓮花寺已經毀於戰火,再也聽不到梵鍾的聲響了。
就在三人繡花亭結義的時候,劉德三的密使也到了城中。白水狐早已通過曲處機與河東暗結同盟,隻是他未按照曲處機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這才引起了劉德三的不滿。不過不滿歸不滿,盟友的關係還是要維係。劉德三的特使以居高臨下的姿勢告訴白水狐:緊守城池,無令不得出城浪戰,且在這段時間內不得騷擾城中百姓,否則不用王奔他們動手,他將親自率軍破城討伐。白水狐對劉德三的傲慢十分惱火,卻也無可奈何。身處絕境,除了劉德三還有誰能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