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還是不接,楊昊稍稍猶豫了一下,就繞過桌案,跪在明竹彤的麵前,伸出了手中的酒碗,這是一個低的不能再低的角度。楊昊含笑看著明竹彤,不卑不亢,不親不離,明竹彤眼色中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然後她就把酒壺中的奶酒獻給了楊昊。
大帳中發出了“唔”的唏噓聲,有惋惜的,也有慶幸的,還有幸災樂禍的。楊昊將奶酒一飲而盡,突然他就發現自己多了若幹年輕的朋友,他們熱情地拍打著楊昊的肩膀,用生硬的漢話,不停地說:“你是好樣的。”
無數的人開始向楊昊敬酒,楊昊也是來者不拒,熱情地與他們幹杯,然後一飲而盡。這時候,一個送酒的少女引起了他的主意,那少女在倒酒的時候,低聲說了句:“留心醉酒失禮。”楊昊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從此記住了那張並不出眾的麵孔。
酒宴散後,楊昊已經有了八九分醉意,回到寢帳不久,和棟就代表自己的老父前來慰問,並送來了用以醒酒的酸草湯,言談中,和棟無意中再次提到了明竹彤的名字,然後關切地問楊昊是否娶妻,楊昊一把握住他的手問道:“我看中了貴部的一位姑娘,願意以千頭牛羊,千匹絹,千兩黃金迎娶她。不知殿下可願幫我說和?”
和棟聞言似有些不悅地說道:“明早父親要設家宴慶生,隻請舊部好友,寨主可在家宴上向父親開口求親,無論是誰,隻要父親開口都能辦成。”楊昊已隱約料到會有這麼一出,自明竹彤在壽宴上向自己敬酒時,他就有了這種感覺。烏葵達襄在暗中撮合自己與明竹彤的婚事,今日和棟前來也是為了此事。
但楊昊很快就注意到自己每次提到“明竹彤”三個字時,和棟的眼神中都會閃過一絲的不快和落寞,這讓他立即警覺起來。明豔照人的明竹彤和烏隗部繼承人之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嗎?於是他發出了一個試探,觀察的結果讓他堅信,明竹彤和和棟之間的親密關係絕對超過一般人想象。
不管堂堂的契丹於越出於何種考慮如此高看自己,楊昊知道眼下這兩天將決定著自己未來的命運,何去何從他必須立即拿出注意。
不過現實卻是自己雖未貴賓,卻被封閉在了一所用鐵板建築的密室裏,密不透風,與外隔絕,沒有可靠的消息來源,一切都要憑直覺來判定,這又是一場命運的賭博,殘酷、無情,好在楊昊現在已經見多不怪,他已經習慣了。
二日的家宴顯得輕鬆隨意,烏葵達襄的諸子、女婿、妻妾、女兒們齊聚在一片綠茸茸的草地上,男人們圍獵射箭,女人們燒烤、做飯,孩子們追逐嬉鬧。楊昊很喜歡這種輕鬆的氛圍,但嚴酷的現實迫使他繃緊每一根神經,射箭遊戲結束後,眾人就圍著烏葵達襄團團環坐在一起。
敬酒、獻禮,男孩們為頭發斑白的爺爺獻上雄勁的推手,女孩們唱起輕柔歌謠。當楊昊向烏葵達襄敬完第三輪酒時,他忽然走到小德牟的身後拉起了那位身材嬌小的姑娘。
“尊敬的可汗陛下,我願意以千頭牛,千隻羊,千匹絹,千車糧,百兩黃金,萬兩銀,迎娶欣心古爾錄公主。”
歡喜的氣氛頓時凝僵在那,不同人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有驚訝、有愕然、有惶惑,有慶幸,有憤怒,有疑惑不解。
“她是我最小的孫女,你娶了她就是我的晚輩了。烏隗人雖不像你們唐人那樣等級森嚴,但尊卑絕不可亂。將來你見了這裏每一個人都要敬上晚輩的禮儀,你願意嗎?”
“請可汗陛下相信,我是真心愛欣心古爾錄公主的,為了她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烏葵達襄徐徐地點了點頭,小德牟哈哈大笑,從腰間拿出鑲著紅寶石的佩刀塞到小女兒的手裏:“我的女兒你永遠是父親的驕傲。”
欣心古爾錄被突然其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噙著滿眼的淚,哽咽難言。已經十五歲了,昔日的玩伴一個個名花有主,自己雖貴為公主卻始終無人問津,更讓自己傷心的時,自己的父母也對自己失去了信心,他們甚至私下商議招贅一個孤兒配與自己。
老天就這麼突然開了眼,祖父的座上貴賓就這麼看上了自己,他出的嫁妝足以讓整個部落的女人忌恨十年。
按照烏隗人的禮儀,小德牟夫婦當晚就為自己的女兒舉辦了婚禮,做母親的生怕女婿突然醒過勁來悔婚,小德牟雖然嘴上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心裏也盼著女兒早些出嫁。自和棟取代自己作為使者前往小倉山,他就預感到自己在父親麵前已經失寵了。
雖然他弄不清父親為何要高看那個姓曹的小寨寨主,但他知道父親是出自真心地看重他,否則絕不會撮合明竹彤與他的婚事。至於明竹彤和自己父親的那點破事,自己想一想也覺得惡心。
三天後,穆坤押送著一千頭牛,一千隻羊,一千匹絹,一千車糧,五百兩黃金,一萬兩銀,浩浩蕩蕩來到烏隗部,讓所有人的豔羨不已。喝過別親酒後,楊昊就帶著自己新娘,和八百頭牛、八百頭羊、八百桶酒,八十車毛皮,八車鹽,以及二十名女奴的嫁妝興高采烈地回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