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要分春夏秋冬(1 / 3)

呂芮很快就找回來了。豐安城破,她便裝易容輾轉回到河東,投奔養父呂本中,改名換姓後嫁給了一個做藥材生意的富商做填房,頗受用了兩年舒心的日子。

不想天有不測風雲,一貫謹慎的丈夫一次外出辦貨時,因為喝醉了酒跟人鬥富,小小地顯露了一下腰間的錢袋子,於是,他的回家路就成了不歸路,一夥劫匪劫了他的財,怕他報官順手又取了性命。

她守了一年寡,熬不住閨中寂寞跟家中小廝私通,被婆婆拿住一頓痛打,剝奪了衣裳首飾,剪掉頭發趕回了娘家。此刻呂本中已經病逝,她在娘家也不受待見,淒淒苦苦地熬了半年,正準備著遠嫁江南,去給一個五十多歲的新安商做侍妾呢。

呂芮聽說楊昊要接她回去,把自己關在屋裏哭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她就上了吊,所幸被送水的丫鬟及時發現救了下來。

前去接人的刺馬營特使假借楊昊的口吻威脅她養母說:“限十五日內將呂芮送去豐州,否則你一家人性命不保。”

她養母著了慌,哭著求她,要她上路,為了怕路上出意外,令她的堂哥堂嫂親自護送。

呂芮見了楊昊痛哭不已,懺悔說:我先是對你不忠,繼而又不能守貞,再後來貪慕虛榮改嫁他人,最後連淫戒也破了,無廉恥地與賤奴私通,我還有何顏麵見你?這不是現世報嗎?你接我回來,是要看我無地自容,懲罰我嗎?

楊昊扶起她,說:昔日我亡命天涯,丟下了你,是我的過錯,你一個犯官之婦,為求活命還能怎樣?你當日錯信謠言,認為我已死,為了存身,這才改嫁。夫死婦改嫁,並無不妥之處。你這個人虛榮好淫,我豈不知,可我怪過你嗎?你既說這是現世報,下半生就該多多收斂,再不可貪慕虛榮,貪淫好色。否則何止是現世報,我讓你立時報。

呂芮的堂兄呂芳和嫂子顧大華念及舊日曾對呂芮行惡,恐楊昊見責,逡巡不敢進城,不久郡公府裏傳出呂芮被封為孺人,又有管家驅車來請,二人這才歡天喜地趕去拜望。

那時,西寧郡公府還在修建,楊昊暫借了豐州大昊馬力大的一處宅邸居住,做了孺人的呂芮讓人關了大門不讓哥嫂進。呂芳唯唯諾諾不肯啃聲,她嫂子顧大華倒來了脾氣,在門口撒潑說:“如今富貴了就忘了我們,你也不想想,要是沒你哥嫂養活,你早餓死了。”

嫂子嘀嘀咕咕罵罵咧咧,引來一眾閑漢和在家婆子圍觀,郡公府侍衛長甘多惱了,正要出麵驅散,呂芮冷笑道:“讓她罵,看她能罵出什麼難聽的。”

那婆娘到也是個精明人,坐在外麵哭罵了一天,到底沒敢把呂芮守寡期間跟僮仆私通的醜事抖露出來。到了黃昏,楊昊從西北五軍兵馬大元帥府回來,見他哥嫂坐在二道門口石階上淒淒惶惶,便令人喚入宅中洗漱。

一麵輕責呂芮待哥嫂無禮過甚。

呂芮哭泣道:“你打了敗仗帶著小魚跑到蠻人那避難去了,我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回家去傍養父母吃碗殘羹冷炙,自家弟弟都沒言語,他倆卻苦苦相逼,百般不肯容我,逼著我改名換姓再嫁他人,如今看我重得富貴,又來攀附,這等趨炎附勢的小人,跟他一刀兩斷最好,免得看著氣惱。”

楊昊笑道:“這世上有幾人不趨炎附勢,好歹他們也是知根知底的親戚,人家來投奔,怎可閉門不見?這些年你吃了許多苦,追根究底錯在我,與他們何幹?若說有愧,是我有愧於你。你要怪怪我,要發脾氣衝我來吧。”

呂芮破涕為笑道:“誰敢跟你爭執,你既為他們說情,我還能說什麼?隻是你能大徹大悟看淡人情,我做不來,這口惡氣不出,我吃飯也不香,睡覺也不穩。”

發了一通牢騷還是吩咐將堂哥堂嫂安頓下來,未幾,又讓派人去河東變賣他們家產,取了他們家小,留在府中幫辦家務。

尋找王芸兒母子的事辦的也算妥帖,楊昊在小長安兵敗,豐州城一片混亂,先是晴兒和關索離去,不久小魚又失蹤了,再後來呂芮也卷了細軟悄然離去。

王芸兒隻得抱著孟遜趁亂逃出豐安,去永豐投靠父親王仁通。楊昊成了欽犯後,王仁通的梅山煤礦也被官府封查,王芸兒母子隻得又隨父親回到原籍秦州鄉下。

經過這番折騰,昔日的豐州首富徹底敗落,王氏一族上百口人在秦州鄉下守著幾百畝薄地度日。鄉人見王芸兒青春年少,又是功勳之後,勸其改嫁,亦有當地官紳豪戶願意接納,怎奈王芸兒堅意不從,為杜絕騷擾,她自己剪了頭發,穿上麻衣,種菜養魚為生,含辛茹苦地撫育孟博昌的遺孤孟遜。

特使趕到秦州時,王仁通已經病死,王家族人離散,王芸兒母子日子困窘,雖一日兩餐稀粥野菜,孟遜麵黃肌瘦,王芸兒形如骷髏。聽聞使者要接她去豐州,王芸兒抱著孟遜哭了一場,向使者說要收拾一下行李。

使者不以為意,在屋前水池邊看魚,逗弄孟遜玩耍,約一炷香的功夫仍不見王芸兒出來,心覺有異,趕忙進屋查看,卻見王芸兒已經懸梁自盡。

腳下留有血書,泣血懇求楊昊妥善照管孟遜。

特使嚇的肝膽俱裂,慌慌張張將王芸兒解下來,不管不顧地施救,這無心之舉,竟然喚醒了王芸兒,事後特使推測可能是她太瘦的緣故,輕飄飄地掛在房梁上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乃是不幸中的大幸。

楊昊見到王芸兒上吊前留下的血書,頓時撕的粉碎,摜在王芸兒麵前,厲聲責罵道:“我見你母子孤苦無依,接來贍養,以全兄弟之義。你竟尋死覓活,至死也不肯見我,你把我楊昊當成了什麼人?”

王芸兒伏地請罪,泣哭道:“妾身讓豬油糊了心竅,罔顧了大帥一片好意,賤妾知錯,大帥若見責,妾身一人承擔,請看在博昌份上,不要責怪遜兒。”

呂芮笑著扶起王芸兒說:“他在豐州聽聞王老先生病故,姐姐在秦州生活困窘,無人照顧,欲送錢糧過去,是妹妹多嘴說,錢糧可濟一時之急,少了頂不了用,多了又易惹禍,這才勸他接姐姐來,既全了兄弟之義,也免了王老先生九泉下牽掛。”

呂芮說到這,忽然話鋒一轉,責王芸兒說:“姐姐你就不該耳根軟偏聽偏信,她們圖謀你不能得手,就造謠害你。我家大帥真要想娶你,大可明媒正娶,何必使那下作的手段。說句難聽的,當今大唐,他要是真看上了那個,誰能躲的過?你一死是清靜了,遜兒怎麼辦,你就不怕他遷怒於遜兒?我可告訴你,他這人小心眼的很,你要是惹惱了他,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