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知道這病無藥可治,我搞不好真的會信他剛逗我的話。
菜是我最喜歡的餐館做得,味道當然很合我的口。這裏每次去都要預約很久,看來今天這頓飯繁音準備了有一陣子了。
吃到一半時,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你之前為什麼要蒲萄跟你走?”
“要那個孩子。”他說。
我問:“要那個孩子做什麼?”
他看出了我的意思,反問道:“你說做什麼?”
我說:“你爸爸如果想再要兒子,根本不用等到現在,即便你媽媽阻撓,以他的智商,偷偷藏一個不是問題。”
他說:“我死了他自然就想要了。”
“你剛剛還說說‘死’字晦氣。”
他眯了眯眼睛,“你又不怕死老公。”
我白了他一眼,“我不怕你早死了。”
他彎起了嘴角,愉悅道:“這是你今天對我說的最中聽的一句。”
我說:“你開心就好。”
盡管這句之後餐桌上又陷入了沉默,但氣氛比剛剛緩和了一些,也有了些愉快的味道。
我猶豫了許久,才決定把這句話說出口:“你現在有沒有明白自己那個決定有多愚蠢?”
“沒有。”他知道我說得是他逼我跟他離婚的事,他微笑著,臉皮十分得厚:“我覺得自己很偉大。”
“你差點就讓你們家老頭兒失去他唯一的兒子。”
他哼笑道:“你知道那老頭兒做了什麼?”
“把那孩子引產了。”我說:“他真殘忍。”
他臉色也不太好看,說:“我告訴他時,那孩子已經八個月,我以為老頭兒會下不去手了。我希望我死以後,他能不要太孤獨。”一直說到這句,他的神態都很憂傷,也有些無奈,但下一句開始就有些扭曲:“但這老頭兒把孩子引產了,跟我說叫我活著出來,否則他就絕後了。”
我沒說話。
他又笑了:“這又是什麼表情?”
“裏麵感覺怎麼樣?”坦白說,我一直沒有問,一則是覺得他不記得了,二則是不想回憶那一幕。
我一直告訴自己、也告訴其他人我對這一幕完全沒有觸動,其實,即便他十惡不赦,看到一個恨不得把自己打扮成孔雀的人變成那副垃圾樣的尊榮,誰又能做到完全不觸動呢?
“能怎麼樣?”他滿不在乎地說:“疼啊。”
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疼?”
他瞥我一眼,道:“你難道不知道電擊很疼?”
“哦……”
“比中槍還疼。”他露出一臉心有餘悸。
我不禁咬住了嘴唇。
他眯起眼睛的樣子就像動畫片裏的大灰狼:“怎麼了?”
我覺得很難開口,猶豫再三才問:“你……記得當時的事?”
起先他仍在笑,但見我認真,便斂起了笑容,放下了筷子,雙手前臂放在桌上,目光幽幽地望著我:“你是指哪件?”
我望著他,心裏緊張得要命,沒有開口。
他就這樣定定地看了我大約十幾秒,突然笑了,側過臉避開了我的目光,舔了舔嘴唇,掐著嗓子,說:“繁音,你不是說你好了嗎……”
我如坐針氈,這是我那次去看他時對他說得話。
真是的,模仿女人還是模仿得那麼惡心……
他開始背,且一邊背,一邊看著我笑:“……我從來沒有過過這麼久的,完全沒有你的日子。坦白說,我覺得這種日子又快樂又安全……”
該死,真是尷尬。
我避開他的目光,低頭夾菜吃飯。
他繼續掐著嗓子背:“……如果不能,那我隻希望你過得快樂。”然後放開聲音,問:“這就是全部了吧?”
“我不記得了。”這麼久遠的事,我怎麼可能記得很清楚?
“就知道你不忘了,豬腦子。”他篤定地說:“這就是全部了,我保證一字不差。”
我忍不住看向他:“既然那時候好好的,那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那麼慘?”
“不慘你怎麼舍得撈我?”他說完這句,又接了一句:“當時狀態沒有那麼差,但也不算好,那些藥說是治病,其實是為了把我的腦子搞廢了,這樣就可能交代出更多與我家生意有關的事,即便不能作為證據,也能方便條子抓捕相關人。我提前一步‘傻’了,卻傻得徹底,什麼都問不出了,條子慢慢就不太關注我了,由得我自生自滅。那麼給我用藥本就違禁,起不到效果,自然就不會再冒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