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棋盤湖上風雨大作,離愁宮中卻是交杯換盞,熱鬧非常。
百年名門離愁宮今日宮門大開,笑迎百家客,一盡地主之誼,二慶新任武林盟主選拔之喜,三賀離愁宮弟子拔得頭籌,寧波宮主後繼有人。豈不快哉!
尤翩遷與寧波在江湖上共享盛名,乃是多年知交,此刻兩人坐在一處淺笑盈盈,衣帶飄香,自有一番動人之處。
武當、青城、少林、峨嵋、昆侖以及其餘眾多與會門派,各路英豪亦是笑顏相迎,不問貴賤出身,大家同慶而已。
一時間但聞得整個離愁宮中喧鬧不絕於耳。
蕭華素來喜靜,雖然他與蕭妍和寧波的情分因為父母的緣故十分的親近,更因為父母昔年之盛名,兼之他自己現在的盛名,在座諸君都想要與這位天驕相交一番,但不喜就是不喜。
隨便找個托詞,蕭華便出廳離席。隻得蕭妍一張俏麵豔色如同桃花,在寧波與尤翩遷兩人身前身後跟都會繞個不停。
她年幼,亦不太通江湖中事,純然可愛,寧波甚喜之。
離愁宮名為“離愁”,取自江淹的《別賦》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之意,可見當年建立這一派係的開山之祖亦是個多情之人。隻是情到濃處情轉薄,道是有情卻無情,於是終於有了這座離愁宮傲立江湖百年。
隻是若門戶中皆是女兒家,女兒家多情絲,此處又不是道觀尼庵,難免有一入情關便無可取舍的存在,現今的宮主寧波何嚐又不是如此?
宮中雖然美倫美央,宮外縱然是綠樹紅花,又幾人可甚離愁?
蕭華站在一棵碩大的古桑樹下,不由得陷入深思。
他本來並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但在這參天百年的古桑之下卻有了諸多不該有的念想。
正在神思遊走間,聽到一女子的聲音,爽朗明快:“原來虹姐姐在這裏。”正是亓嬌。
蕭華一愣,才發現自己竟是無意識間走到了偏僻處。
抬眼看見麵前的金絲細匾上三個行雲流水般的草書“湧月園”。
於是止步。
便待轉身。
耳裏偏又聽到姬虹的聲音:“是亓姐姐吧,快請坐。”
耳聽亓嬌笑答道:“姐姐今日是新任的武林盟主,理當受江湖中群雄禮敬,為何獨自一人在此處悠閑?可是讓我這個想要與姐姐共飲的妹妹找得辛苦呢。”她話是這樣說著,但語氣間卻全無半點辛苦的味道。
蕭華突然察覺自己至始至終覺得宴廳上的不足來自何方了,原來,新任的武林盟主缺席,所以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這樣一想,他便也如亓嬌一般,想弄明白姬虹為何不出席這盛宴。若她是因為年紀太輕出任盟主而畏手畏腳心生怯意,隻怕早晚這中原武林會淪為旁人掌中之物。但看她當時接下尊天令時的落落大方,又不似如此,心下不由疑竇叢生。
於是,堂堂天驕做了一件他自己最不齒的事情:站在女孩子的窗下聽女孩子們的牆根兒。
湧月園精致典雅,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均是世上絕無僅有的珍品孤種。粗眼望去不過是極盡機心,別具一閣。但細心觀望,才會發現這滿園花樹皆采九宮八卦之陣而植入,若是不諳此道者,踏入進這閣中,隻怕便迷失路途再難走出。
姬虹與亓嬌便一個站一個坐在離園門口較近的六角涼亭之內。是以蕭華能聽到她們的說話。
姬虹已經換了一身衣著,卻仍是薄薄的水色,且清且淡,印著她秀雅的容顏。
亓嬌仍是豔麗如同朝霞,一身紅衣給她穿得便似彤雲一般,明麗卻不刺眼。
這兩個女子在一處別一番好風景。
姬虹拉了亓嬌與自己同坐,才笑道:“姐姐說笑了。妹妹不過是個不諳江湖規矩的初出芧廬之人。哪裏就真的擔得起這武林大任。妹妹在此隻是在想,我不過是倖而得勝,自眾前輩麵前取得了尊天令,但妹妹威不足以服眾,武林中諸事凡雜,我處事經驗全無,這武林盟主的擔子著實有些沉重。”
亓嬌眉眼一抬:“聽姐姐這話,其實姐姐正在想著如何才能執掌好這手中的權柄呢。不知道的還以為姐姐心生怯意。姐姐自不必擔心,這十日中你技壓群雄自是憑得真本領,在武功上便不會有人不服。再則這十日來姐姐你是何等樣的人品想來大家也看得清楚,否則那許泊林也不會真的就賣個破綻出來。姐姐勝他,一是天理,二是人心,人心不可奪。姐姐若是憂愁日後統領江湖之事,有寧波姑姑與一眾掌門,自然相商相量,慢慢便會了。誰人也不是生下來就懂得走路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