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龍轉鳳(1 / 3)

妃碟軒是大都最為出名的舞坊之一,這裏夜夜笙歌,紙醉金迷,是尋歡之人流連的風月場所。整日出沒的也都是達官顯貴,富賈商紂,在這裏豪擲千金也都是稀鬆平常之事。這裏的頭牌舞姬柳飄飄,更是譽滿天下,多少王孫公子千裏慕名,卻也未必有緣得見。

此刻,妃碟軒一樓大堂內,名妓柳飄飄正為在場看客表演今夜最後一支舞。隻見她旋轉搖曳於舞池之中,舞姿嫋娜輕盈,一勾手一回眸無不滌蕩萬種風情。那綿軟的腰身再配上嬌柔的舞步,勾人心魂讓人欲罷不能。台下的男人們都色迷迷地盯著她看,她飄到哪,眼神就跟到哪。有的甚至也跟著搖晃起來,笨拙姿態甚是滑稽,而在他們當中,就包括慕雨公子。

舞畢,飄飄施禮退去。胖老鴇走上台來說:“各位官人請明日再來,子時已過,今日無人掌燈。”眾人聽罷,紛紛唏噓離去。

掌燈是行話,舞坊不比青樓,這裏多是跳舞彈唱的藝妓。雖然不行苟且之事,但畢竟身份低賤,如果哪位姑娘想從良嫁人,便要在閨房門上紅布掌燈,自有出價高者,或者中意之人上門挑燈。不過妓終不如淑,那些掌了燈的女子多半晚景淒慘,運氣好的能做個有名分的填房,命不好的隻能淪為棄婦,有些甚至再下海做流鶯,其中苦楚鮮有人知。

慕雨公子今日喝了個酩酊大醉,踉蹌地尾隨飄飄上了二樓,賊眉鼠眼地溜進飄飄香閨。片刻,就被一腳踢了出來。他跌坐在門廊前,傻兮兮地笑了半天,然後被仆從攙扶著走下樓去。身後的仆從還扛著一個人,那便是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文良。

在樓梯口,慕雨跟一個青衣男子撞了個滿懷。他覺得此人裝束似有些熟悉,可因為酒醉的關係實在是辨識不清。隻用折扇敲了敲那人的胸脯說,“兄台,實在——抱歉。”

那人也不理會,徑自走上二樓。他躡手躡腳地來到飄飄房門前,抬手剛要敲,卻見房門咯吱一聲被打開,飄飄斜倚著門柱,身上隻穿了件輕薄的單衣,露出雪白的肩膀跟一個紅紅的小肚兜,風韻漸露。

“快進來吧,人家等你好幾天了。”飄飄嬌滴滴地抱怨道。說著將發髻鬆散開,頃刻,一掛油黑的瀑布傾瀉下來。

“你怎麼知道是我?”那人關上房門,信步走到桌案旁坐下,自己倒起茶來。

“我的鈴鐺姑奶奶,剛在台上我就認出你了。”飄飄在她旁邊坐下,一手托腮望著她,“你問我別的,興許我不知道,但你考我觀察男人的本事,那你可是找對了行家。”

鈴鐺猛灌幾口茶水,打了個飽嗝說,“嗯嗯,你本事,你厲害。”她還是納悶地問,“怎麼看出來的,是我不夠威武還是不夠俊朗?”

“你這身衣服用料考究,根本就不是普通貨色。可為什麼一個穿著體麵的人,身上卻沒點銅臭味?”飄飄攤攤手,意思是她沒有錢。“再者,既然買得起布料,為何不穿得體的,嘖嘖嘖,你看看你,袖子卷了三圈,都能當水袖唱戲用了。”

她琢磨了一下,又道,“肯定是哪家的小白臉兒,不但被你劫了財,還順了色。”

鈴鐺心想,這蘇鷺北身材高大,自己勉強才夠得上他的肩膀,那他的衣服自然不合身。一想到蘇鷺北現在正光溜溜地躺在酒坊街上睡覺,這大仇得報,鈴鐺不禁癡笑出聲。

飄飄看她想著什麼出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問,“想啥美事兒呢!”

“沒什麼。”鈴鐺回過神來,繼續問道,“我可是換了顏的,你也不一定就猜到是我啊。”

“我的姑奶奶,一個大男人,學我跳舞,不是你,還會是誰?”飄飄鄙視她,“教了你一年,跳得還是這麼醜。他日有人問起,你可不要說,是我柳飄飄的徒弟。”

“我這不是做梁上生意的嘛,半路出家,學藝不精,也是自然。”

“我說,你雖然沒我這般天姿國色,但在這妃碟軒混個飯吃也是綽綽有餘的。你就幹脆跟我下海,賺幾年銀子養老,何苦天天剜門盜洞,朝不保夕的。”

“還是算了吧。這隔行如隔山,梁上千手我在行,這哄男人樂嗬的事兒,我可不行。況且,聖人都教導人說,要幹一行,愛一行嘛。”

飄飄狠狠地朝她翻了個白眼。

鈴鐺咧嘴一笑,忽然想起來,從兜裏掏出那個玉件,遞給飄飄問:“這兩個字,你可認得?”

飄飄接過來仔細翻瞧,她也沒見過造型如此獨特的家夥,嘟囔著,“這是個啥?”

“我問你那兩個字,是什麼?”

飄飄煞是難為情,她指了指自己的頭說,“我就認得銀票上的幾個字,一二三四五六七。”

兩人麵麵相覷,這文盲的世界,乃們不懂。

“我喜歡這個,我要了。你說,這是不是個護身符啊之類的?”

“猜不出。”鈴鐺也拖著腮與飄飄對望,調侃道,“喜歡就拿著玩吧。如果真是護身符,那就讓它保佑你早日掌燈吧。”

飄飄神情有異,竟有一抹紅暈拂過臉頰。鈴鐺注意到了,連忙好奇地問,“有目標啦?”

“嗯。”

鈴鐺還是頭一次知道,眼前這個女人竟然也會害羞。她更是刨根問底道,“哪家公子,帥不帥?”

“你剛還跟他撞了個正著呢!”飄飄的臉頰越發紅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