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一個叫‘鴻運當頭’的客棧門前停了下來。鈴鐺跳下馬車,仔細地關瞧起來。隻見眼前的客棧,牌樓並不起眼,那對石獅的雕工也是粗糙得有些敷衍,活像兩隻沒睡醒的大花貓。出入的房客也是三教九流,甚至沒有妃碟軒來得氣派。
鈴鐺狐疑地指著那塊她並不認識的匾額問,“就這兒?”
“嗯,就這。”雪夜點點頭。
“這皇子——不是該住在雕龍畫鳳,金碧輝煌的行宮之內,至少也得是個豪華配置的客棧吧!這——也太——低調了吧。”
鈴鐺搖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傻瓜,我大天朝崇尚極簡之風,當今聖上更是勤儉愛民。再說,誰告訴你,皇帝的兒子出門,就一定要鳴鑼開道搞得滿城風雨。”雪夜在她頭上敲了敲說,“我見過的皇子,都不太講究排場。”
“嗬嗬——這也太接地氣兒了吧。”鈴鐺還是不敢相信。她挽起雪夜的胳膊,搞得雪夜還挺不適應。
“傅公子,我家主人已久候多時,您二位請隨我來。”一個小廝打扮的人上前迎接。不過鈴鐺細聽其鼻息,便知道此人的內功深厚,並不是什麼等閑百姓。
穿過人聲鼎沸的大堂,拐彎抹角,繞來繞去,終於來到一個幽靜的庭院。小院門口站著兩個仆從模樣的人,但在他倆向自己請安之時,鈴鐺同樣注意到,此二人手心跟虎口處,都有因常年練劍而磨出得厚繭,同樣,他們也不是什麼普通人。
踏進院門,鈴鐺環顧四周,發現院子不大,但並非一般客店的園藝陳設,而是栽種了各種各樣奇特的花擺,每一團每一簇都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院子正中是石桌石凳,整體感覺更像是一個花房。石桌旁一棵偌大的榕樹下,正站著一個穿著黃稠短褂的少年,模樣清秀的很。頭上金色絲帶束發,發髻一絲不亂,顯得整個人十分的幹淨且精神。
他正拿著一根細細的木棍,指著頭頂的樹杈不知道在幹什麼。見到傅家兄妹,他將手裏的木棍遞給了身旁的仆從,轉身迎了上來。
“雪夜哥哥。”他笑著說,語氣很是親切。
鈴鐺訝異,這世上隻有兩個人這麼稱呼傅雪夜,另一個便是她自己。
雪夜急忙躬身行禮說道,“殿下,傅雪夜乃凡夫俗子,豈能與殿下以兄弟相稱。”
鈴鐺一愣,麵對皇室貴族,雪夜沒有她想象中的不卑不亢。
“哎呀——無妨,你年長我幾歲,這聲哥哥是受得的。”七皇子倒很是灑脫,“再說,兄長馬上就要成我們的親家舅公了,更不是外人,從今天起,你們就叫我慕寧。”他笑得也很真誠。
“這——”雪夜還是猶豫。
慕寧轉臉看向鈴鐺,打量了一番笑道:“這位就是我未來四嫂吧,果然名不虛傳,的確是難求的美人。”
鈴鐺漠然。雖然自己不懂這些禮數規矩,但這樣誇一個還沒過門的嫂子,這小叔子未免有些太不穩重了。而且說好的高貴呢?高冷呢?高高在上呢——
雪夜用胳膊肘捅了捅愣神的鈴鐺。
“好說,好說!”
鈴鐺回過神,下意識地抬起雙手,在胸前抱拳回道。因動作太快,竟帶起一陣袖風。她自然是沒穿過這種裏三層外三層的衣服,整個人都顯得很不適應。
這次換慕寧發愣了。這架勢把他嚇了一跳。一直聽聞永定侯傅家小姐美貌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眼前這位卻不似那般端莊拘禮。不過轉念一想,她是將軍之女,有著幾分颯爽,也是應當。
於是慕寧也學著鈴鐺的樣子,擺出一副江湖中人的架勢,“啪——”地一聲合起拳掌,又晃了三晃。這招鈴鐺倒是很受用,她立刻就把眼前這位七皇子,歸入可以結交的那一類人了。
隻有一旁的傅雪夜,不停地在心中苦笑。
忽然,慕寧像發現什麼新鮮事似的,竟然湊近鈴鐺,用鼻子仔細地嗅了起來,弄得鈴鐺一直向後躲閃,直到鈴鐺上身快要支撐不住而栽倒的時候,慕寧才停了下來。
鈴鐺暗想,這位仁兄是什麼怪癖,怎麼跟條小狗一樣,在自己身邊左聞右探,可又不像是要吃老娘豆腐。她連忙提起胳膊也聞了聞,“咦,不臭呀。”
慕寧方知有些失禮,趕忙招呼二人在榕樹旁的石桌坐下。酒菜已備,均不是什麼珍饈佳肴,這點也讓鈴鐺稍有失望。
在慕寧與雪夜暢談之時,鈴鐺卻在觀察眼前的這個蕭慕寧。她今天算是見識了,這皇帝的兒子——果然是世間罕有,怎麼看都覺得不是個正常人。
飯間,一片很小的樹葉掉在他肩頭上,他還很難過的樣子,小心地命人將他包好。詢問得知,原來那會兒他拿著棍子,是在找那條吃樹葉的蟲子理論,因為兄妹二人的到來,並沒能分出勝負,他還覺得可惜。更怪的是,他每吃一口菜,都要先聞上一聞。總之呢,怎一奇葩了得,鈴鐺看得是目瞪口呆。
“二皇叔前幾日差人來,催我快點帶你們兄妹二人到大都,他很想見見你們。他老人家喜好熱鬧,已經為你們在他的王府安排了住處。我在那也有別院,到時候二哥三哥也會一起,一定特別好玩兒。”慕寧今天貌似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