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時代搖滾青年 _ 黃爾越(二...(2 / 3)

“臭小子,牆壁灰刮得很辛苦吧。”我了然地看了看他磨平的指甲,縫裏還殘餘著一點雪白的石灰,從我這裏看過去,那點雪白好像嵌進了血肉裏,猙獰排擠著。

這家夥摸了摸鼻子,依然是沒心沒肺地笑得很邪氣,右手攥著新買的藍色馬克筆。不以為忤。

新換了座位後,我們的座位便靠了牆壁。這讓老方——那時1月了,興奮了很久,當天中午趁別人去食堂,他移開靠著牆壁的桌子,然後摸出那支藍色馬克筆,很認真很認真地一排排地寫上了他喜歡的樂隊名字,有IronMaiden,有Rammstein,有Re-TROS……我蹲在地上變成了搜索引擎,開始搜腸刮肚地想著他給我科普的內容。

“Nirvana是我喜歡的第一支樂隊,大概是小學吧。嗯……Rammstein就是德國戰車,上次和你講過的。哦,現在最喜歡的是LambofGod,上帝羔羊。TheDoors也很喜歡,是一支美國樂隊……”

老方一直寫著一直講著,滔滔不絕,有時候皺眉思考一下,在某個樂隊後麵加幾個符號,有時托腮咬唇,壯士斷腕般劃掉幾個樂隊,直到桌子幾乎掩蓋不住牆上的字,才咂咂嘴套上筆蓋。然後恍然大悟般想起蹲在後麵的我,神氣地挑眉,來了一句:“還行吧?”

我早已含在舌頭下損他的“幼稚”怎麼也出不了口,隻因那雙倒映著整個我的瞳孔,很澄澈,很明亮。

幾近絕望般的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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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才睡了一覺,高一就匆匆結束了。高二就要文理分科,我和老方都選了文科,寢室裏的其他室友當時就曖昧地看著我們兩個,好像真把我當成了一個妹子,而老方就是不顧前途跟著妹子跑的傻小子。拜托了,這不是瓊瑤劇。

事實上,老方選文科的原因,是他的數理化成績一直在下降,大概是他不願意花大筆時間用來磨枯燥的題目吧。這種解釋才比較符合老方的性格。

“公主哥,你不知道。在我眼裏大多數人都是灰色的,平淡,乏味,不過十幾年的工夫就被衝洗掉了所有顏色。我不想那麼早就屈服,但是我找不到鮮豔的人了。”暑假的前一天,待查寢的老師趿著腳步走了之後,我們聊了一夜,這夜的老方,不像老方。

有一天午夜夢回,忽然憶起那晚的情景,才想起來我似乎忘記問了,在他眼裏的我是什麼顏色。

大概……就是灰色吧。我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我不就是典型的好學生麼,除了有個叫張方圓的朋友。

開學了,我們又做了同桌,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

生活有些不起眼的小波瀾,而我在老方老圓和喂的輪回中一點一點地適應著逐漸沉重的學業。我想我可能並沒有因為老方的不羈而放棄我一直樹立的好學生形象,書照樣要讀,考試照樣拚命,多的大約是一直陪伴左右的吉他聲。

午自修前的幾分鍾,我和老方靠著欄杆閑聊,被風吹得癢癢的,吸進了幾絲含笑的甜香。我撞了撞他的胳膊,說:“老方,我羨慕你小子到妒忌。誰不想像你一樣活得那麼瀟灑,還有美貌如花的盛學姐常常找你,人生啊人生……”

老方掩飾著挽了挽校服袖子,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其實老方一直在不間斷地收到情書,雖然他總是不屑一顧地將各種精致的信封塞進抽屜裏麵,然後很鎮定地對我說:“哦,初中一哥們,也玩搖滾。”哦,這樣啊。我配合著假裝沒有看到他緊抿的唇和靦腆的表情。

老方收到情書很正常。由於他和教導主任不時來點諸如“踐踏草坪”“逃避跑步假裝女生例假”等小摩擦,張方圓這個名字在我們學校很出名,幾乎等同於蔑視權威的一尊大神了,再加上他清秀的臉,還有那一副不羈的做派,雙手插兜,嘴邊掛著邪笑,時不時衝著對麵走來的女生吹幾聲口哨。我很想吐槽這些都是表象啊,這方麵老方靦腆得要命。

老方的女性朋友其實也隻有吉他社的那位盛學姐了,她大概才是老方真正的同類。他們談起搖滾時,那樣的神采飛揚,襯得我更加暗淡無光。

我微微低頭,湧上一些無力感,在搖滾這一方麵,我始終無法給老方回應。老方始終沒有把我變成徹頭徹尾的精通搖滾的人,也許是我一開始就存了憊懶的心態,我從來沒有弄清過老方如數家珍的樂隊,也不曾搞懂過他喜愛的巴洛克搖滾和後現代朋克,那些充斥著亂七八糟聲音的樂曲於我,與催眠曲無異。

我和老方,不過是點名冊上的巧合堆積起來的朋友而已。我必須承認,我不懂他,至少現在沒有,也不知在這僅剩一半的高中時間裏是否可以做到。很多年後,會不會他依舊是他,而我早已不能再被他從灰色人群中認出。

最近連晚飯時間都碰不到老方了,估計又和盛學姐交流CD去了吧。我有些不痛快,就像小時候媽媽奪走我的玩具,然後把我送去學書法一樣。被忽略的感覺,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