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厲慧良

厲慧良是當代傑出的武生表演藝術家。1946年一1950年,在重慶常常演出。

第一次看厲慧良的戲是1946年在重慶的一川大戲院,那天演的是宋之的編劇的《頭本嶽飛》。厲慧良在劇中扮演韓世忠,是武生應工,並無開打,以念白、唱做表演為主。厲慧良飾一個士兵(韓世忠),一出場就英氣逼人,在巡更時看不慣那些貪官汙吏在國破家亡時還在醉生夢死,花天酒地,因而有所感而歎息念詩,正逢此時厲慧敏扮演的梁紅玉陪酒出來。見到這位士兵氣度不凡,憂國憂民,主動上前搭話,接著指出:"你念的是小杜的七絕,後兩句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二人有了共同的語言,思想一致,互相傾慕。梁紅玉用巧計鬥敗了贓官和老鴇,自己作主與韓世忠結下姻緣。《頭本嶽飛》實際上是以梁紅玉與韓世忠的故事為中心:是新編的京劇,不同於尚小雲的老戲《玉玲瓏》。後麵厲慧良改飾老英雄周侗,十分風趣地製服了鬧學的頑童,並收嶽飛為徒。厲慧良把韓世忠和周侗這兩個年齡、身份、性格完全不同的人物都演得很成功。

當年我最愛看厲慧良、厲慧敏主演的《全本潯陽樓》。兄妹二人一個扮宋江,一個扮閻惜姣,二人旗鼓相當十分精彩。我後來看過不少人演的《殺惜》都不如他兄妹二人演的精彩,往往達不到矛盾高潮就把惜姣殺了。尤其在宋江丟失招文袋而氣急敗壞回來上樓尋找時,有的演員交代不清。厲慧良的宋江在焦急地上樓到處尋找,在回憶時很有層次,先憶起如何把招文袋挾在腋下,再憶起在強行開門時兩臂一張而不知袋子摔到地上了,就匆匆下樓的過程,交代明確,層次清楚;而此時厲慧敏的惜姣也配合做戲;在一旁冷笑看把戲……當惜姣把那"要飯的袋子"扔還時,宋江撿起一看,以為惜姣對他還有感情,接著一摸袋內發現金子不見了……隻得順水推舟說:"送與大姐"。再一摸--梁山的書信也不見了,這才大驚失色……在這一段戲中厲慧良的宋江臉上表情豐富多變,有驚,有僥幸,有恐,有急……厲慧敏的惜姣因已拿到宋江私通梁山的把柄,有恃無恐地步步緊逼宋江寫下休書,還要打上手印足印……可最後仍不還書信,甚至威脅說,"到了鄆城縣公堂上再還你……"實在逼得宋江忍無可忍才動了殺心,幾次手抖著才抽出刀來終於殺了惜姣。厲氏兄妹的演法完全使觀眾信服,惜姣逼人太盛,不殺惜姣已不可能。他們的演出像真事一樣。當年我們全家看過多次《潯陽樓》。那時我才十幾歲,小弟弟劉心武才四五歲,都看入了迷,回到家中就模仿厲氏兄妹的演法,一個飾宋江,一個飾惜姣,演了一遍又對換角色再演一遍,這樣才過癮似的。心武演的惜姣被刺倒下後,還要學厲慧敏的法:先把左足伸直一蹺,再把右足伸直一蹺--表示僵死了。這種兒時的遊戲,說明厲氏兄妹的高超表演使我們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現在談談厲慧良的絕活,據說他有十大絕活,我所看到的是否即為他的十大絕活,尚待專家指正。現回憶如下:

一、在《戰宛城》中厲慧良飾演的張繡,在同典韋交鋒時,不敵典韋勇猛,被典韋用短戟把頭盔從頭上挑落--這一瞬間的戲難度很大,必須二人配合緊湊。我看到的是:在台右的張繡一低頭,台左的典韋右手用短戟對準張繡的額頭中間一挑,正好把張繡的盔頭挑起,張繡順勢抬頭向後一仰,把盔頭甩向右邊的側幕中由撿場的人接去了,同時張繡的甩發也從頭頂落了下來,真是丟盔又卸甲……這瞬間的驚險絕活難度很大--千鈞一發,令人目不暇接。稍有失誤就會挑傷張繡的額頭,或頭盔挑不下來。後來看別的演員演此劇都沒有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