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諳世事的汪大頭

汪大頭,本名汪桂芬,字豔秋,又號美仙,是清末著名的京劇演員。因為他的腦袋長得特別大,人們就叫他汪大頭。

汪大頭初學老生,後因嗓子倒倉而改拉胡琴,長期為程長庚演奏。後來刻苦練嗓,登台唱戲,形成高昂激越、慷慨悲憤的藝術風格,自成汪派,在劇壇大放光彩。但汪掛芬脾氣耿直,剛正不阿,又任性率直,不諳世事,唱戲看人頭,隻要不對他的心思,他說不唱就不唱,有一股強勁,任憑是誰都勸不動。尤其是侍候王親貴族的堂會戲,他一概嚴辭拒絕,常常弄得前來邀請的人下不了台。

有一次,某親王召他去家中演出,汪桂芬不動身。某親王勃然大怒,派人把他捉來,像程長庚一樣,也被鎖在戲台旁的柱子上,逼他去應差。汪大頭天生傲骨,軟的不吃,硬的更嚇不倒他,絕不屈服於淫威,大聲地說:我頭可斷,戲絕不唱。

又有一次,慈禧太後委派專管宮廷事務的內務府大臣繼祿前來邀他入宮唱戲,這在一般演員,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汪桂芬也不應允,氣得繼祿大罵說:宮裏請你去唱戲,是看得起你。你不去,真是不識抬舉,一輩子也不會有出息的。汪桂芬聽了,嘻笑著說:我是奴才,本來就沒有出息,所以隻能學唱戲。如果有出息,我就不會當戲子,也像你一樣,成為天子駕前的一位大臣了。這話把繼祿噎得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卻也隻能幹瞪著眼,拿他沒有辦法。

汪大頭性情倔強,不合潮流,很容易得罪人,生意也蕭條起來,常常弄得家裏揭不開鍋,隻好到天津和上海等地演出,以維持生計。可是,外地的碼頭也不好闖。光緒二十六年(1900)夏,汪桂芬在天津鳴盛茶園演出。戲開演後,場內坐滿了觀眾。他從幕簾後望著台下黑壓壓的人頭,心中十分高興。不久,輪到他上場了,場內的一些觀眾卻離座而去。戲還沒演完一半,觀眾差不多都走光了。這使汪桂芬非常著急,在台上大賣力氣,揚開他那宏亮激越的大嗓門,欲留住觀眾,可還是不頂用,觀眾照樣退場,場內幾可羅雀,弄得他好不懊喪。誰知屋漏偏遭連夜雨,戲院老板也對他冷嘲熱諷說:你這叫唱戲嗎?你上場,人都走了,有這樣演戲的嗎?你還擺出一副名演員的架勢,好不害躁!幾天後,這個老板終於忍不住了,竟拉下臉來,扣了他的包銀,打算把他趕出戲院。汪桂芬百思不得其解,麵臨著藝術生涯的危急關頭,拋出了殺手鐧--上演自己最擅長的《文昭關》,以爭取觀眾。果然,海報剛貼出,觀眾蜂擁而至,把戲院擠得水泄不通。汪桂芬心裏很高興,從戲一開始,就使盡渾身解數,全力以赴,唱念做打,字字情真腔圓,招招瀟灑漂亮,觀眾的掌聲不絕。演至全劇最精彩處,是他最為得意的唱段《歎五更》,以前要是唱到此處,台下總是響起暴風雨般的掌聲。但這次沒想到當他張口剛唱了幾句,台下的觀眾不但不鼓掌,反而陸陸續續離場,不一會兒,隻剩下寥寥無幾。對觀眾的如此冷場,汪桂芬痛心得幾乎要哭出聲來。等到演完戲,他的精神接近於崩潰了。

其實,汪大頭在天津演戲遭觀眾遺棄,並非是他的戲唱得不好,個中原因,他卻一直渾然不知。直至很久以後,他才明白真相。這也許是對他不諳世事的一種報應吧。原來,當初他在天津唱戲時,恰逢庚子事變,八國聯軍侵略中國,人們害怕打仗,人心惶惶,那有心思看戲。衝著汪桂芬是京劇名家,來津演出一次又很不容易,他們又怕錯過這一難得的機會,所以在白天都去買了票。晚上坐在戲院裏看戲,心中卻惦記著時局。那時,社會上天天謠言紛飛,什幺外國人己打了進來啦等等,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家裏人不放心,到劇場把看戲的人一一找回來。戲院老板明知此事,仍然逼著汪桂芬上台賣命,以賺取大把大把的鈔票。這就是戲院天天票賣光而人卻冷場的根本原因。耿直的汪大頭對此毫無知覺,一直蒙在鼓裏,像猴子一樣遭戲院老板耍弄。看來,舊社會的梨園藝人不僅要有精湛的演技,還應具備洞察世事的能力。

這樣才不會上當受騙,被人欺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