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過一座鐵橋,乘警已經跑到了這支難民隊伍的前麵。
“跟我走,跟我走。”我在風中隱隱聽見了他的喊聲。
領頭的一群人開始往鐵路的右側走下去,下麵是一個緩坡,坡上綠草如茵,飄來陣陣清香。
即便是世界末日,春天還是不合時宜地到了。
我走過一個緩坡又進入一條幹涸的河床,那些堅硬的鵝卵石硌著我的腳,疼得我幾乎快要摔倒。
我回頭看了一眼,珍兒和白醫生已經牽上手了。
我艱難地往前走著,超過了幾個速度慢的。前麵不遠處,一個年輕的母親背著一個嬰兒,左手拎著一個包,右手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那小男孩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聲哭著。城裏的孩子哪吃過這個苦。我緊走幾步趕上了他們,一把抱起了那個小男孩。
他媽媽抬頭看了我一眼,咧嘴淒楚一笑,眼裏充滿了感激。
我們一大隊人一直走到日薄西山,才看到前方山坳裏出現了一片白色的房子。
“到了,到了,大夥再加把勁。”我聽見乘警在前麵喊道。我羨慕這家夥還有力氣喊,我的現實是懷裏抱著一個小孩,已經累得精疲力竭,口幹舌燥,饑腸轆轆了。
我們進村時,天還很亮,令我吃驚的是,一群身著髒兮兮時裝的男女老少伸著手擁上來要吃的。
“我還餓著呢。”我對一個直接掏我兜的大娘說。
“小哥,行行好,給點吃的。”她仍然喋喋不休道。
走在這個全是青瓦白牆房的村子裏,一路上都有乞討的。我們來到村子裏一個比較開闊的地方,大概是以前的曬穀場之類的地方。這時,太陽已經落山,天色變得有些昏暗。
“我們就地解散吧,大家各自想辦法,我實在無能為力,對不起了。”乘警在人群中大聲說道,還像日本人那樣跟大夥鞠了個躬。
我把小男孩還給了他媽媽,努力在人群中找珍兒和白醫生,但並未見到他倆。
該不會是掉隊了吧。我心想。
“你跟我走。”一抬頭,看見了乘警的臉。
我也沒想太多,但願他能給我找個地睡覺。
“你朋友呢?”
“沒見著。”
“沒關係,這村子不大,說不定一會就碰到了。”乘警安慰道。
我跟乘警來到街角的一間瓦房,從圓形的窗戶裏透出昏黃的燈光。
一進門,就聽見有人朗聲道:“二位客官,裏麵請。”
“你還記得我麼?”乘警道。
“哎呀,這不是陳大哥麼,好久沒來了,稀客,稀客。”
這房裏擺著五六張八仙桌,隻有一桌坐了一對情侶,我們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
“現在隻有麵條了。”老板道。
“能有麵吃就不錯啦,這世道。”乘警苦笑道。
“他以前經常搭我的便車進貨。”老板走開後,乘警小聲對我說,“以前他的生意很火,村裏唯一的飯館,我們逢年過節都會來這吃野味。”
“來嘍,一人一碗,不夠也沒有了。”老板端來兩小碗麵,“本來是我的宵夜。”
“以前穿山甲、天鵝肉都能吃到,可你瞧現在。”乘警道。
我再也沒氣力聽他囉嗦了,一邊唔唔唔,一邊三兩口就把那碗麵吞下了肚。
“你這還有住的地方嗎?”乘警還保持著用餐時的基本禮儀,大概火車上沒落下過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