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興隆客棧裏麵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異常的熱鬧。李林笑,鐵匠二人來到樓下,找了章靠牆角的桌子坐下。夥計端上茶水,糕點。
“二位客官,待會兒本店的豔舞表演就要開始了!前萬別走開,保管讓您二位大飽眼福!”夥計忙著給二人倒茶。
“小二哥,來的人不少呀?好像還有軍人!”李林笑瞄了一眼遠處一桌帶甲的滿洲士卒。
“嗬嗬,公子,你別看他們是滿洲騎兵,但他們絕不騷擾百姓。哼,我看比一些大明軍隊的士卒還強。”夥計甩了甩腦後長長的辮子。
李林笑從夥計的話中已猜出幾分。當年廣寧之戰,努爾哈赤攻下廣寧,占領遼西時,經略熊廷弼,巡撫王化貞率眾退守山海關。大量遼西的百姓跟隨敗退的大軍逃往關內。大明的士卒哄搶掠百姓,草菅人命。朝廷可以將這一段血淚史粉飾一番,藏進遮羞布裏。但遼西的百姓可謂心有餘悸,曆曆在目。
“可悲呀!大明的大好河山竟成了滿洲韃子的天下。有如此愚民,大明遲早要亡國!”
李林笑回頭看去,一個中年儒士正埋頭喝酒。“先生,這話可不能亂說!如今這裏已是滿人的天下,先生如此口無遮攔,恐遭殺身之禍!”
“百無一用是書生。坐而論道,誰不會呢?你要真的那麼恨滿洲人,參軍打仗保家園,不是更實際嗎?”李林笑一直都感覺這些所謂的社會精英,有時太過迂腐。一個王朝腐朽到無藥可救的地步,這些自命清高的腐儒總會站出來捍衛這個垂死的皇權。最後往往遭人唾棄,枉送性命。“他們骨子裏的這份愚忠,自己或許可以善加利用!”想到這裏,李林笑突然感覺,自己這樣想,是不是有些不夠光明正大。
“哼,升鬥小民,好好過你的小日子吧!”中年儒生放下幾文錢,搖頭晃腦消失在興隆客棧門口。
“這人好沒道理!大人好心提醒他,他卻如此無禮!”鐵匠拿起一塊糕點,恨恨地咬了一口。
“鐵匠,你是不是想咬他一口?”李林笑起身離座,“走,睡了一下午該出去透透氣了!”
“大人,我實在太累了,就想坐在這兒,歇歇腳!”鐵匠嘟嚷道,“走吧!我還不知道你那小心思,豔舞天天有得看!跟我走吧!不然趕不上好戲了!”李林笑拉著鐵匠往外就走。
“好戲,在哪兒呀?大人,你說話總是這麼深奧!”
“不深奧,能做大人嗎?”
西平堡算得上是遼西的一個軍事重鎮。城中人口不下五萬。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多爾袞將軍隊駐守在此,自己要拿下此城,隻可智取,不可強攻。
他們二人穿街走巷,來到一條胡同。李林笑突然加快腳步,追上前麵一個人影。來到那人身後,李林笑喊道,“先生留步!”
前麵那人影轉回身,警惕地上下打量起李林笑二人。“是你,找羅某有什麼事嗎?”
“哈哈,方才先生客棧一席話,真是振聾發聵。在下慶幸,今日終於找到了知音。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李林笑的文言水平實在有限,憋了老半天,總算弄出這麼兩句文不文,白不白的句子。
“原來是同道中人。一看你們的頭發便猜出幾分!前麵就是在下的寒舍,如不嫌棄,裏麵說話!”中年儒士領著二人進了一座不的大院落。
院中一片漆黑,中年儒士拿出火折子打著,三人借著微弱的火光,進入客廳。中年儒生燃起一支蠟燭,客廳在跳躍的燭光下顯得那麼殘破。一股鹹菜發黴的味道,陣陣襲來。
一張八仙桌,紅色的油漆已經掉落,幾條長凳散亂地擺放在客廳裏,牆角有個大壇子,沒有蓋子,裏麵渾濁的汙水在燭光下泛著瑩瑩的藍色。黴味就是從那裏發出的。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副字。“還我河山”,運筆如風,蒼勁有力。李林笑不知道這是否是當年嶽飛所書的真跡。滿客廳裏,也隻有這幅字在告訴客人,這裏住著一位飽讀聖賢書的讀書人。
“公子請坐,這裏簡陋了些,還請公子不要見笑!”中年儒士端上兩盤鹹菜,一壇子高粱酒。鐵匠在一旁心中非常不樂意。自己堂堂一個千戶,他竟如此怠慢自己。真是個臭書生。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糞土當年萬戶侯,錢財乃身外之物。在下仰慕的是先生的人品學識,說這些濁物,豈不是焚琴煮鶴,大煞風景!”李林笑心中實在難受,和書生說話真是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