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立推著自行車走出單位大門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雨似乎下得更大了。霏霏細雨從早晨一直下到現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
路上的行人都把自己隱藏在了雨衣裏,隻露出一張模糊的臉。這樣的效果正是李立想要的,他不想讓熟人認出他,因為他今天要去見一個女孩。
女孩是一家飯店裏的服務員。一周前,李立和幾個朋友去城北青山腳下的一家飯店吃飯,為李立這個包間服務的是一個叫蘇蘇的女孩,第一次見到紮著大辮子、不施脂粉的蘇蘇,李立的眼前一亮,隻有19歲的蘇蘇穿著黛黑、暗黃相間的短袖上衣和一件暗藍色長裙,這樣一身暗淡無光的色彩卻襯托得蘇蘇光芒四射、秀氣逼人。
自從見到蘇蘇後,李立的心裏就裝滿了她的音容笑貌。李立並不是一個花心男人,相反,他是一個安分守己、循規蹈矩的男人,他每天按時上下班,到月底領了一份工資也如數交給老婆保管,就連他上下班的路線,和老婆在床上的熱身動作也是一成不變的……今天,他對這一切感到了厭倦。
李立急蹬著自行車,目的地越近,他的心就跳得越厲害,他仿佛看見蘇蘇純情的大眼睛正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當李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加速前行時,他看見前麵有一位老人正弓腰撅腚地拉著一輛平板車艱難挪動。老人的身上雖然裹著塑料雨披,但他的全身已經被雨水澆透了。
李立隻猶豫了一下就用空出來的一隻手幫著老人推板車,平板車上裝著大半車的西瓜,看來,天氣不好,西瓜也不好賣。
老人感覺到平板車輕了不少,他回過頭來,老人和李立四目相對的時候,兩個人都喊了出來,李立喊了一聲:“爹!”老人喊了一聲:“三娃,怎麼是你?”
爹的疑問和驚詫讓李立怔了一下,但多年來的曆練已經讓他學會了鎮定,他說:“今天下班早,我想回家看看,正好遇到了您。”李立的話並沒有完全打消爹的疑問,但爹沒有再問下去。
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娘看見突然歸來的兒子顯得格外高興,她一邊小跑著進屋找幹爽的衣服讓兒子換下來,一邊埋怨著老伴不該讓兒子拉這麼重的平板車。
穿上自己以前的衣服,把自己洗幹淨以後,母親已把做好的飯菜端上了飯桌。
這頓飯李立吃得格外香,李立大口吃喝的時候,母親在一邊笑眯眯地盯著他看。
爹喝了一口酒後,咂巴著嘴巴問李立:“你這時候回家一定還有別的事情吧?”
娘在一邊插話:“是不是和媳婦吵架了?”
李立說:“怎麼會呢?你看我像吵過架的樣子嗎?”
娘又問:“單位領導批評你了?”
李立說:“娘,你別亂猜了,我真的沒有什麼事情,隻是回來看看。”
爹咂巴著嘴說:“你肯定是缺錢了!”爹看了一眼娘:“你去把床頭下的那份存折拿出來給三娃。”
爹拿著存折硬塞到李立手裏,爹說:“我上個月去你家時,你媳婦就嚷著讓你買輛小轎車,你媳婦說,你的同學、朋友們都買了家庭轎車就你整天還騎著自行車上班。小孫子也嚷嚷著,別的小朋友的爸爸都開著小轎車去接他們,隻有他的爸爸還騎著自行車接他,他說爸爸再不買轎車以後就不讓他接了。”爹喝了一口酒後又說:“三娃,既然人家都買了家庭轎車,咱也不能比他們差,爹雖然沒有幾個錢,但我和你娘這些年來靠種西瓜和種莊稼也存了一萬塊錢,這點兒錢你拿著,不夠的話你再湊湊。”
李立還想解釋,但爹把他的手攥得緊緊地,不讓他把存折放下來。爹說:“你什麼都不要說了,爹都知道,爹也隻能幫你這些,我和你娘現在還能掙一點,不用你們惦記的!”李立聽著爹的話,他此刻真想扇自己兩耳光子,如果爹知道了他不是專門回家而是去見一個女孩,爹會怎麼想?
雨下得更大了,李立攥著熱乎乎的存折,他的視線穿過茫茫的雨幕,穿過黑黑的夜空和遙遠的時空隧道,他看見一個少年在哭訴著:“爹,我要買一雙運動鞋,同學們都買了運動鞋,隻有我沒有,他們都笑話我!”爹摸著少年的頭說:“買,爹一定給你買,既然同學們都有,咱就買,咱不會比他們差的!”3天後,爹瘸著腿給他送來一雙嶄新的白色運動鞋,爹為了給他買運動鞋在後山上挖藥把腿摔瘸了。
李立趁掏手機的工夫把眼淚擦幹淨了,他撥了一串號碼後對著手機說:“我回老家了,今晚不回去了,我想在家裏住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