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愛在憂傷的日子(1)(2 / 3)

當火車經過長江的時候,我抑製不住激動的心情站了起來,我用溫熱的目光觸摸我青春年華裏第一次遇見的如此浩蕩的江水,然後我就被一股無邊無際的憂傷包裹。

那個純粹的男孩也站了起來,我不知道他是自言自語還是對我說,這就是長江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我是一個喜歡把簡單複雜化把複雜簡單化的人,所以我保持沉默。

我是一個喜歡坐火車的人。記得小時候,我常常一個人沿著一條長長的鐵軌走啊走,走到一個高高的站台,然後坐下來看一輛又一輛的火車從我眼前呼嘯而過。我常常想,假如有一天有一輛火車在我的麵前停了下來,然後我爬上去,它將會把我帶到哪裏去呢?我這麼想也這麼做了。那是一個大雁南飛的秋天,我兩手空空地爬上了一輛綠色的火車。火車走了很遠很遠,我以為火車會永遠不停地就這麼走下去,可是我錯了。當車上隻剩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才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孤單,但我竟然沒哭。列車員說我該下車了,我很乖,她說我該下車了我就可憐兮兮地走下了火車。下了車我就不知道往哪兒去了,這是一個我完全陌生的城市,我累、我餓、我冷,靠在牆角上我就想睡。半夜被凍醒的時候,我看見一架飛機從頭頂上飛過,還閃著光。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飛機,而且還離我那麼近,我非常激動,如果說這次出走有什麼值得我回憶的話,就是那一刻了。後來天亮了,我看見很多人在上火車,於是我又跟著爬上了火車,後來,我還是回到了家裏。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那年我7歲,那個城市是桂林,而我的家鄉在湖南。

《愛在憂傷的日子》1(2)

我的出走對我的母親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她哭腫了眼睛終於把我哭了回來。從此以後,母親再也不準我去看火車了,但是一段時間之後我又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火車了,因為我的母親死了,死於突發的腦溢血。我幾乎對母親沒有什麼很深刻的印象,惟一一個較深的印象是,某天早晨,虛弱的母親摸出一張十元的錢當做一元錢給我,叫我自個兒去買早點,她病了做不了了。我沒有告訴母親那是十元錢不是一元錢,我拿著這張大錢買了很多很多我喜歡的東西。回來之後,我就發現母親冷冰冰地躺在床上,雙唇緊閉,臉色蒼白。

現在我又坐到了火車上,我清楚地知道我去的是北京。

對麵的那個很純粹的男孩告訴他去的也是北京,他還告訴了我他的名字,夏祥善,他微笑著對我說,有著一副好看的牙齒。我很喜歡這個名字,慈祥善良,一直以來都是我追求的品質。

我開始習慣叫他祥善。當祥善睡著了的時候我注意到了我斜對麵的一個落拓的年輕人,二十幾歲左右,穿一件破了洞的時尚牛仔,披肩長發亂得很有藝術感,微笑的眼睛裏有一股憂鬱的風情,一隻靈性的手在不停地撫著曾經滄桑的吉他。他之所以引起我的注意,是因為他友善地拒絕了祥善遞給他的佳肴。我懷疑他是一個素食主義者,因為他隻吃饅頭和鹹菜。

有目標嗎?我這樣問他。

下一站,他這樣回答我。

然後我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因為這個時候火車已經停了下來,他要走了。他捋了捋頭發,甩給我一個迷人的微笑,瀟瀟灑灑地走了。

有些人不能挽留,有些人隻能記憶;有些人近在咫尺,你卻把他遺忘在天涯;有些人遠在天邊,卻感覺近在眼前;有些人隻在你生命裏停留過一次,卻永遠走不出你的心裏。

2001年的9月,我站在了祖國的心髒,與我一起站在祖國的心髒的還有我的兄弟祥善。我和祥善在火車上的相識是一種緣分,他告訴我他去的是Y大學,我告訴他我去的也是Y大學,這難道不是緣分嗎?東方的第一縷陽光早就喚醒了沉睡的北京,北京西站的喧囂與混亂卻讓我不堪忍受。隨著川流不息的人群穿過一條長長的過道,來到偌大一個寬敞明亮的地下商業廣場,被一個可憐巴巴的中年婦女攔住,討要幾塊錢,說是不小心把錢包弄丟了,連打電話回家的錢也沒有了。我什麼話也沒說,正欲掏錢,祥善卻先我一步把五元的鈔票遞給了中年婦女。出了廣場,乘上電梯來到了西站的出口,想不到又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住了,也是可憐兮兮的樣子,也是討錢,更想不到的是他說出的理由竟然和剛才那個中年婦女一模一樣。這次我先祥善一步把五元的鈔票甩給他,想走,不料他一把拉住我,說可不可以多給點,他還想發個傳真。我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我的心裏已經火了,我最終還是把錢給了他。當我們第三次遇見一對男女如此這般的時候,我們才深刻地感覺到,我們確確實實還是善良的孩子。我和祥善相視一笑,那種滋味隻有我和祥善心裏最明白。我們沒有理他們,留給那對男女一個巨大的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