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營企業的過度務虛症
辦企業,每一件事情都做到實打實既不可能也沒必要,因而虛實結合,該虛時虛,該實時實,通常都被視為企業的穩健與成熟。然而,曾幾何時,屬於“新生代”的中國民營企業卻長期處於過度務虛狀態,不少人把務虛當作企業快速成長甚至一夜暴富的妙法,這種情形顯然就不正常了。其結果當然也就脫離了常規:許多企業不可思議地瞬間成名,但很快又令人驚訝地迅速衰落,真可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難理解,過度務虛是民營企業的一種幼稚表現,它與民營企業的大起大落有著值得細細探究的因果關係,中國民營企業要想順利成長,走向成熟,在很大程度上也取決於能否盡快走出過度務虛的誤區。
民營企業過度務虛症的表現
務虛先於務實,務虛重於務實,甚至隻講務虛而不講務實,這就是所謂的民營企業的過度務虛症。具體地,主要有四個表現。
表現之一:業務避實就虛
牟其中曾被封為中國民營企業“帝王”,號稱“中國首富(騙)”。但他在遭遇種種麻煩後於1999年元月七日神秘地消失了,並最終受到法律的審判,他經營的南德集團也隨之陷於癱瘓。牟其中的興衰,盡管有著許多複雜的原因,但其業務性質的虛,應是最為關鍵之處。他長期玩空手道,一會兒與前蘇聯進行以貨易貨的傳奇式交易,一會兒斥巨資獨家開發滿洲裏,一會兒又投資衛星發射。但是,他一直沒興趣做“實業”,搞產品。《南風窗》總編輯秦朔早在1998年3月就撰文質疑牟其中的業務風格,說得入木三分:“‘虛’的介入隻是為了把實業做得更好,大家都玩虛的就會釀成泡沫經濟。長虹的倪潤峰也搞‘虛業’,說長虹上市、配股,進行資本經營。但他從來不參與炒股,他的主業是實業。長虹才因此不斷做大。再以牟其中最愛提及的比爾·蓋茨為例,他搞的也是一種實業,是知識含量極高,開發難度很大的軟件產品……實業好比麵粉,‘虛業’好比發酵粉,蒸饅頭主要靠麵粉,發酵粉隻要一點就夠了。牟其中看來是吃了太多的發酵粉。”
在眾多的民營企業中,牟其中當然並不孤獨,事實上,業務“玩虛”者大有人在。一些人認為,越虛越容易上手,越虛回旋餘地越大,而且個別人偶然的成功還在繼續誘惑著其他的後來者,“虛業”似乎魅力不減。
表現之二:產品重名輕實
1994年9月,沈陽飛龍集團準備在香港上市,香港的專業人士問薑偉:你每年花多少錢投入技術開發?薑偉不無自豪地說,有2000多萬。沒料到對方卻滿臉詫異:你的這點投入,如何在未來5年支撐起20個億的銷售額?此時的薑偉當然不會特別介意這個提問,因為在此之前飛龍的實踐給他造成了一個清晰的理念:產品的造名比造實更為重要。1990年飛龍注冊資金僅75萬元,1991年竟投入廣告費120萬元,當年獲利400萬元,造名初戰告捷;1992年投入廣告費1000萬元,獲利6000萬元,造名嚐到更大甜頭;1993年投入廣告費8000萬元,結果獲利2億元。薑偉似乎進入大徹大悟境界,他斷言:“最優秀的人應該去做商人,最優秀的商人應去做廣告。”造名成了他心目中至高無上的頭等大事。然而,造名帶來的輝煌終於不能保障飛龍的常勝,1995年以後,在保健品激烈的市場競爭麵前,飛龍再也沒有實力繼續維持其“盛名”,江河日下成為必然。這一結局不僅完全印證了香港專業人士的擔憂,也徹底否定了薑偉名重於實的經營理念。
四川希望集團董事長劉永行對保健品企業失敗個案分析後認為,失敗的主要原因不在於管理混亂、人員貪汙等等,最主要的是那些產品的性能往往背離價值,主要靠宣傳取勝,它們最大的成本是廣告宣傳,其次是產品包裝,最後才是產品本身。其實,這種重名輕實的經營作風,何嚐隻是存在於保健品行業的民營企業,在其他行業,民營企業同樣普遍鍾情於造名,不注重提高產品質量,而是致力於創造和推銷某種概念,這種做法已不是少數。
表現之三:管理追求造勢
管理常常需要形成一種大氣磅礴的勢頭,需要造出一種欣欣向榮的景象,例如把事業的規模擴充得大一些,把發展的速度推動得快一些,這多少帶有一點虛張聲勢的性質,其好處是對外可以更加引人注目,對內可以更加鼓舞士氣。民營企業在其發展進程中,要麼是因為名不見經傳的苦惱,要麼是因為迅速擴張的需要,要麼是因為身處困境的壓力,總之都十分傾向於造勢,而且又大多表現出一味造勢而疏於具體管理的幼稚。巨人集團的情況就很有代表性。1993年是中國電腦業的災年,伴隨著電腦業走入低穀,巨人看到了實行戰略轉移、尋找新的產業支撐點的必要,在具體操作上,史玉柱選擇了造勢在先的思路。他同時闖入了保健品和房地產兩個領域,在房地產方麵,他投資12億元興建巨人大廈,投資4.8億元在黃山建設綠穀旅遊工程,在上海浦東買下3萬平方米土地準備建立巨人集團總部,史玉柱豪情萬丈地宣傳巨人開始了“大躍進”,要做到100億規模。而此時巨人的資產僅有3個億,更為嚴重的問題是巨人在管理上也家底甚薄,氣勢形成後,管理卻無法跟進。1994年,當巨人駛入快車道乘勢飛奔的時候,史玉柱很快感到力不從心,不得不從一線退下來,他聘請北大方正總裁樓濱龍出任巨人總裁。但是,巨人在整體上缺乏管理與員工素質方麵的基本功,它不僅難以有效利用造勢所形成的有利環境,而且還凸現出與整個“大勢”之間的強烈反差,巨人最終為造勢所害,陷入危機。後來,隨著危機的加深,史玉柱對巨人的管理狀況更加痛心疾首,他歸納了四點:第一,巨人進入低穀時缺乏靈魂,本來十分薄弱的理念和企業文化幾乎成了空白。第二,組織渙散,大量工作無人幹,而同時又出現大量的人無事可幹,“吃大鍋飯”比國營企業還嚴重。第三,幹部隊伍渙散,缺乏責任心,互相推諉造成的經濟損失平均每月幾百萬元。第四,隨著形勢的滑坡,中間管理層在世紀末情緒中大吃回扣,“打劫式犯罪”增多,不少離開巨人的人用巨人的錢開起了公司。不難想象,此時的史玉柱對於造勢與具體管理孰輕孰重的問題,應該會有新的認識。
表現之四:老板熱衷成名
在南德集團,據員工說,牟其中喜歡把自己想象成商界的毛澤東,他甚至遊泳的姿勢都模仿毛澤東。公司辦了一種名為《南德視界》的報紙,發行量達2萬份。這份報紙每月出版兩次,分別用中、英、俄文印刷,內容主要是牟其中的講話。到南德訪問的人都會得到一本牟其中的作品彙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