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遠輕微地哼了聲,然後坐直身子看著他,“皇上就沒想過不用銀子用別的東西解決這些問題嗎?”
“怎麼可能?”弘晟輕笑,“建造過冬的房屋必須雇傭青壯年勞動力,朝廷必須支付報酬。大周各地糧倉的存儲量已經不足了,朝廷已經開始考慮向鄰國買糧了,怎麼可能不支付銀兩?”
“賒賬不可以嗎?”
弘晟捏著她的臉頰,“你想什麼呢?應對國家大事不是開酒館,哪有賒賬這種奇怪的說法?難不成朕要跟百姓耍無賴,拖延他們的工錢不發?”
“皇上還是沒明白我的想法。”意遠眼中的希望之火仍未熄滅,她輕聲問,“青壯年勞動力建造的房屋給誰住?”
“當然是受災害影響的百姓。”
“那既然他們為自己建造房屋住,為什麼還需要朝廷支付報酬?”意遠見他要反駁,便忙揚手止住了,繼續說道,“天災麵前,本就不應隻有皇上和官員們在抵擋,隻有君民齊心協力才有可能渡過這一場難關。”
“……”
“建造房屋的目的是為了讓百姓順利過冬,既然最終惠及的是他們自身,他們為何不能體諒朝廷延發銀餉?”
弘晟的思路好像被打開了,他凝眉沉思,“但百姓未必相信國庫已經臨近虧空。”
“在虧空之前,皇上都不必真正實行求賒的方案。皇上可以從現在開始公布國庫存銀數目,在未來每用出一筆,就昭示天下,這樣的做法是最能贏得百姓信任的了。”
“……”
“百姓離開朝廷的救濟也活不下去,朝廷沒有百姓的體諒也統籌不起救濟。朝廷和百姓本為一體,為何非要割裂開來,互算利弊呢?”
意遠的話鏗鏘有力,她能有如此卓越的遠見全賴此前是貧民的日子,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百姓與朝廷的唇齒相依關係。
也是直到此刻,弘晟才明白道晏占卜出來的“帝主東北,後輔在難”的真正意思,意遠的確是輔佐他的那個人,但她的輔佐並不是具體到政策上的輔佐,而是在他思路窮竭時,為他開拓出解決問題的辦法。
弘晟召六部大臣重新議事,意遠本欲離去,但弘晟挽留她在乾清宮住了下來,雖然政事迫在眉睫他已顧不上許多,但他仍看出她臉上的憔悴。
她有話未說。
將各項事情安排地差不多之後,已經接近子時。弘晟回到寢殿後才發現,她就半臥在榻上,用手撐著額頭,一邊打著瞌睡,模樣倒有些憨。
“意遠?”他拍拍她的臉,喚醒了半睡半醒的她,“別這樣坐著了,快些躺下吧。”
意遠眼神迷離,剛剛從夢境中蘇醒過來。她看到眼前晃動的高大身影,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嗚嗚地啜泣起來,“皇上…你別不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