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仁堂,很清涼,夜色中幾分平靜。人沒來時地方空曠,人濟濟一堂時像共商國事共襄盛舉的積極向上。
氣氛就是積極的。今兒墨國公殺人很少,和赤峰城比,近似於無。但刺史楊升死了,朔州被占了,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一些親楊家、親朝廷、別有用心的,這會兒不敢作。
景倩倩更衣回來,和其他人坐一塊。
其他人都不問,少夫人坐這兒做什麼。沒準又一個丞相夫人呢。飛鳳將軍也在。
刺史夫人被拎出來,楊進和妹妹也被抱來。
刺史夫人現在很狼狽,心裏又明白;因此見孫子孫女往上撲,一邊哭:“進兒、嫻兒,我可憐的孫女,這是哪個賤人幹的!”
景倩倩一把將女兒抱走,看著她胳膊腿被掐的青一塊紫一塊,夏天單衣都擋不住,差點氣吐血,盯著刺史夫人咆哮:“老貨!這都是你幹的好事!刺史死了,你也去死!省的他一人寂寞,勾搭別的女人。你放心,我會將你們葬在一塊!”
刺史夫人尖叫:“你把自己女兒照顧不好,憑什麼怪我頭上!”
景倩倩應道:“我就是怪你頭上又如何?你還是趕緊死吧,或者我把你像我兒吊起來,再讓人將你掐死。”
這掐死不是掐脖子,是掐全身到活活掐死。
俞悅心想表姐的法子夠特別,不過光掐能掐死麼?
刺史夫人不要死,撲向老丈、中年縉紳、年輕的衙役,饑不擇食狀。
一個高手掐斷她脖子,沒必要在這兒演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昨晚幾乎都未眠,緊張刺激最令人疲憊,早點完事好回去休息。
老丈性子挺幹脆:“刺史沒了,接下來?”
莊上弦問:“諸位有何意見?”
坐了二三百人,包括附近趕來的知縣、鄉紳等,大概都聽過墨國公傳聞,他讓人提意見,是可以提。但這個事兒,不好提。墨國公占了朔州,不安排自己人?
或者這是在試探?莊上弦就是強龍,地頭蛇的力量不容小覷,雙方如何相處、劃分利益,一直都是問題。但莊上弦太霸道,有時候先講,大家好衡量。
白老顧慮少一些,真正的莊家人品行都是上三品。大家想衡量莊上弦,他也想衡量大家。白老坦白說:“可以從別處調人來,對邯鄲盡量熟悉。朔州和邯鄲一向關係特殊,應當謹慎處理。”
老丈有股不服輸的勁兒:“朔州、楊家在常山郡也是盤根錯節。”
長史有四十來歲,能在楊升手下,能力不容小覷:“有宴寧軍駐守,未必需要刺史。”
不少人眼睛一亮,把這皮球踢回莊上弦。
其實外邊來大家不太願意。這兒選一個,別人又不平衡。再說朔州這麼搞,一定會麵臨巨大的壓力,除了莊家軍,別人頂不住。
赤峰城之前搞那麼瘋狂。現在莊家軍把朔州占了,事實上將宋國占了一塊,有人更要瘋。赤峰城二十萬大軍大家都敢搞,朔州想起來那麼多瘋子就恐怖。
戶曹忙附和:“宴寧軍挺好。宴寧將軍是鹹晏吧?聽說他乃將相之才,能出將入相,朔州父老就全仰賴他了。”
言下之意一個小小的朔州,鹹晏隨便就能罩著。
鹹晏本姓上官,不像莊家軍那麼多舊部,聲望隨莊家軍卻是在的。
莊上弦下令:“就由長史權掌刺史事。”
權是權且、暫時之意。是讓長史吳趣暫代朔州刺史。
長史嚇一跳,真跳起來,忍著沒跪下,一身的汗:“下官德薄能鮮,難當重任。”
俞悅說道:“你在朔州任長史近十年,朔州的事你熟悉,刺史的事你大概也知道。如今形勢你知道,故而維護朔州清平你責無旁貸。再說有諸位輔佐,有宴寧軍駐守。墨國公還要在這兒一陣,你要勤勉那。”
長史特糾結,這時候頂上去,和楊升一夥算對上,還不知道墨國公會不會逼他非幹不可。這不是個好差事啊。常山郡的水很深。
景倩倩插話:“刺史常說吳長史屈才,日後可繼任朔州。”
長史要給景小姐跪,這是坑他麼?
長史跟著楊升這麼多年,不是楊係也逃不了幹係。莊上弦敢用他,或許想讓他穩住楊係局麵,起到一定作用?長史一腦門官司,難難難。
白老不爽:“為官一任造福一方,長史在為難什麼?”
言下之意現在難,以前跟著楊升、通敵、不難?那就問題更大了。
長史一咬牙,豁出去了。莊上弦現在給他麵子不要,就是上趕著找死。
做了決定一身輕,長史曾經也有抱負,想想現在能不能施展拳腳,幹那麼一番?有莊上弦在前麵頂著,其實也沒那麼難受。
莊上弦再下令:“寡人欲將朔州發展更進一步。”
其他人愣著,沒聽懂。一些人還在想著長史的事,墨國公做這決定,再次尊重了地頭蛇。
俞悅其實蠻看好長史,他隻要肯幹,一定能幹好,有圓滑又有一定堅持的人不多。她給莊上弦補充,轉移大家注意力:“鞏州的發展大家都知道吧?墨國的現狀諸位有聽說吧?朔州呢?赤峰城是第一選擇,卻不是最好的。”
朔州的地頭蛇們,皆是虎軀一震。不論多累,都回光返照似得精神!
墨國早就揣進墨國公口袋,充滿了傳奇!鞏州成了新的聖地,尤其年初、及確定墨國公掛帥後,青西江翻了!波瀾壯闊能比上馬林大河。
朔州富庶,但大家也向往鞏州那種、光芒!
能坐這兒的腦子都不錯。墨國公擺明了要霸占西北方,朔州在邯鄲正北,大梁城在西邊,加上東邊墨國,南邊許國公的南陽郡。不敢繼續想下去,其實又有何不可?隻要有能力,或許誰都做夢一兩回。
大梁城莊家軍在那兒守了幾十年,等墨國公拿回來,就姓莊了。
俞悅看大家蠻能想,邯鄲也能這麼想,可想而知羅擎受會多、精彩。
這也沒什麼好說的。羅擎受讓莊上弦來送死,咱不過是反擊,誰輸誰贏全憑本事。
俞悅喝口茶,繼續:“朔州和鞏州、墨國不同。朔州物產豐饒,離大梁城不太遠,肯定以此為基礎。殷商國不滅,戰爭就不會停,以後大梁城守軍不會少於二十萬。將士保家衛國,不是苦役,他們理應有更好的待遇,提升戰鬥力,才能在戰場打勝仗,且活著回來。靠朝廷不現實,朔州離戰場距離剛好,能安心生產、發展。”
眾人眼前都出現一幅藍圖。
朔州將成為大梁城的後援。一個朔州肯定不夠,遠了有鞏州,朔州就在這距離不遠不近。
這樣說,赤峰城確實不好。朔州還連著整個常山郡。
俞悅看有些人已經想到:“單純為大梁城,不是上策。但有大梁城做前提,朔州本身富庶,可以建成常山郡中心。往北是尼羅爾國,東北邊蘇坦王國更加富裕,西邊可以和殷商國流通。這成了一條走廊,不像青西江天成,潛力卻差不多。”
這幅藍圖畫完了。而朔州南邊是邯鄲,邯鄲南邊是鞏州。朔州和鞏州將邯鄲夾在中間像肉夾饃。
中間的肉夠肥。墨國公不像以前任何人,他的定位一直是:發展。
大格局高層次的發展。上馬能打仗,下馬能治國,能發展經濟,神能力滿格。大家有了事做,少了閑心去爭吵。
不過墨國公話少,一直是飛鳳將軍說,大家想到殘月公子。
但這和大家無關。在這樣發展的重要時期,多少事兒要操心,抓住機遇,沒準就雞犬升天。
吃過宵夜,大家放鬆一刻,昏昏欲睡又興奮的睡不著。
楊升一係的人基本沒處理,這會兒也在想,有太多事要想,腦容量不夠的痛苦。
兵曹弱弱的問:“守備軍?那個若是太守來呢?”
常山郡太守管著朔州,現在把朔州占了,一腳踩他老臉上。他來,以什麼態度對待?赤峰城薛漢一家被斬,和太守的關係絕對不友好。
莊上弦冷酷的應道:“讓他來找寡人。”
大家都放心了。有高個兒頂前邊,後邊好乘涼,越想越覺不錯。
一個護衛來向景倩倩回話:“經查明,姐兒是被楊三郎妻妾所傷,她乳母重傷。”
景倩倩大怒:“那些毒婦!她們在哪兒?”肯定是楊府,“立刻將他們都趕出去!楊府我不要,送給衙門!朔州要發展,需要地方,楊府位置正好。楊家在州城、城外別院等不少,不會餓死他們,我過幾天也搬出去。”
俞悅勸表姐:“你搬出去做什麼?”
景倩倩看著表妹,有點恍惚:“你看到了,我就是個傀儡。我兒子、我女兒,我,都沒人在乎。”
俞悅應道:“難道你會在乎他們?他們都是不相幹的東西。你自己在乎自己就好。自然有人會在乎你。”
景倩倩一笑,燈花爆:“你說的不錯。我現在有錢,西湖邊有個別院,再買些、重建一下,我們母子重新開始。你剛到朔州沒去過西湖吧?那兒夏天遊湖很美。”
景倩倩看墨國公,想必他會帶表妹去遊湖,一對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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